灶膛里的火仍在“噼啪”地跳动着。那叠鲜红的奖状被陈静小心翼翼地用红布重新包好放回了床头的枕下。
因为老奶奶那番掏心掏肺的讲述,此刻生活的酸涩萦绕在大家的心头。
兰兰的奶奶也因为常年的疾病导致身体极度的虚弱,就讲了这么一会话便支撑不住了,她歪倒在床上,兰兰连忙伺候着奶奶平躺下会好受点,奶奶刚开始还能坚持着侧卧和众人继续聊一些兰兰的事情,以及家长里短,或者像陈静和赵敏他们打听大山之外大城市里的生活。但是后来精神越来越差,不自觉点就慢慢闭上了眼睛,兰兰看到后立马服侍着奶奶,她想让奶奶睡的再舒服点,这样就不会经常咳嗽。
赵敏依然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她看着那个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兰兰正细心地为奶奶掖好被角。那个小小的背影,此刻在赵敏眼中却与记忆深处那个在深夜里偷偷为母亲擦拭身体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
她心中有股必须做点什么的冲动。可具体要做什么?给钱?给物?这些似乎都太表面,无法触及这个家庭最核心的痛楚——奶奶那长年累月的病痛。如果,我能治好奶奶的病会不会是最好的方法?兰兰的父母寄来的钱就足够支撑兰兰去读上学,奶奶的病好了,省下的买要钱也是对这个家庭来说是不小的一笔。那么拿这笔钱来补贴家用也可以让这个困苦的家庭更好过一点。赵敏刚刚想到这就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了。
“咳……咳咳……咳!”
老奶奶忽然又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原本就蜡黄的脸上泛起潮红,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奶奶!”兰兰吓得小脸煞白,扑到床边,用她那双小手一下又一下地给奶奶抚着后背,嘴里带着哭腔喊着,“奶奶,您别吓我……”
陈静也慌了神,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手足无措地问道:“奶奶您怎么样?要不要喝水?还是……”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能背诵整本的史书,能分析复杂的句式,但在此刻,面对病痛,所有的知识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没……没事……老毛病了……”老奶奶缓缓的说出几个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呼噜呼噜”的杂音,听得人心里发紧。
就在大家的慌乱中,赵敏却异常地冷静了下来。
眼前这一幕对她来说有一种熟悉感。
今年暑假,在市医院当志愿者的那段日子一幕幕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她想起导诊台那位经验丰富的护士长,曾教过她如何从病人的咳嗽声中初步判断病情的轻重缓急。
“小赵,你听,”护士长曾指着一位正在咳嗽的老大爷,对她说,“这种咳声干而短促,多半是上呼吸道感染。但你要是听到那种咳声深沉,感觉喉咙里像有口痰在拉风箱,那就要立刻通知我们,多半是肺里有事儿了。”
此时此刻,兰兰奶奶的咳嗽声与护士长描述的第二种何其相似!
赵敏的心一沉。
一个大胆的念头“蹭”地一下冒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拨开慌乱的陈静和哭泣的兰兰走到了床边。她的眼神变的专注且锐利。
“兰兰,别怕。”她的声音带着镇定的力量,安抚了慌乱的小女孩,“去给你奶奶倒杯温水,慢点喝。”
然后,她转向床上气喘吁吁的老人,无比认真的说:“奶奶,您别紧张。今年暑假,我在市里医院的当过一个月的志愿者,跟那里的医生学了点皮毛。您信得过我的话,我想……我想帮您听一下后背,可以吗?”
她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静张大了嘴巴看着此刻的赵敏,兰兰的奶奶也停止了喘息,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赵敏。对她这样的山区老人来说,“大城市里的医院”就代表着绝对的权威。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好孩子……你……你来……”
得到了允许,赵敏立刻行动起来。她先是让兰兰把奶奶扶起来背对着自己坐好。然后,她走到灶台边舀了一瓢冷水,仔细地将自己的双手冲洗干净,又在衣服上反复擦干,直到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这个充满了仪式感的准备动作,让陈静看得肃然起敬。她知道,这代表着赵敏对生命的敬畏。
赵敏走到床边,蹲下身,将耳朵轻轻地贴在了老人那瘦削的后背上。
土屋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陈静和兰兰都屏住了呼吸。赵敏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老人的后背很薄,皮肤下就是一层硬硬的骨头硌得她耳廓生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次呼吸带动的胸腔起伏。
“奶奶,您像平时一样呼吸就行。”赵敏轻声引导着。
“呼……吸……”
“再深一点……对,慢慢来……”
一开始,她只能听到一阵阵混乱的“呼呼”声。但渐渐地,当她排除掉所有杂念,将暑假时医生教她的听诊技巧在脑中一遍遍回放后,呼吸的声音开始在她耳中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