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这日,长安下了第一场雪。细碎的雪沫子飘落在西市的青石板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却丝毫没影响“合香居”的热闹——铺子门口挂着的“西域朝晖”贡品香料招牌,在白雪映衬下格外醒目,不少百姓冒着雪赶来,只为一睹这被回纥使者称赞的香料风采。
苏合香坐在里间调香室,正对着一张新绘制的香料图谱发呆。自从“胡风堂”因仿冒香丸口碑崩塌后,西市的香料铺纷纷向“合香居”示好,有的想合作采购原料,有的想请教调香技艺,连之前对她颇有微词的“香料行”会长,都亲自上门拜访,想请她牵头制定西市香料行业的规矩。
“苏丫头,发什么愣呢?”阿罗憾掀着棉帘走进来,身上带着一股寒气,他将手中的铜炉放在桌上,里面的炭火正旺,“外面雪下大了,我让后厨煮了羊肉汤,等会儿让伙计们都暖暖身子。”
苏合香回过神,笑着将香料图谱推到阿罗憾面前:“我在想,怎么把改良后的香料制作技艺系统地整理出来,好教给学徒们。现在‘合香居’的名气越来越大,订单也越来越多,单靠咱们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阿罗憾拿起图谱,仔细看了起来。图谱上详细记录了玫瑰露、薄荷香包、茴香香丸等香料的制作步骤,还标注了现代调香理念中的“萃取温度”“原料配比”等关键信息,甚至画和简易的蒸馏装置图。他不由赞叹道:“你这图谱做得真细致,连刚入门的学徒都能看懂。不过,你打算怎么教?是集中授课,还是一对一指导?”
“我想分两步走。”苏合香指着图谱上的内容,“第一步,先从铺子里的伙计中挑选几个机灵、对香料感兴趣的,集中学习基础的香料辨认和制作工艺,比如研磨、筛选、混合这些简单的步骤。第二步,等他们掌握基础后,再挑选有天赋的,传授改良后的萃取技艺和调香理念,培养成专业的调香师。”
阿罗憾点头赞同:“这个主意好。不过,你可得留个心眼,核心的调香配方和技艺,不能轻易外传,免得再出现像安思远那样的人。”
“我知道。”苏合香笑着说,“核心配方只有我和你知道,传授给学徒的,都是基础的制作工艺和通用的香料知识。而且,我会和他们约法三章,不准将学到的技艺外传,更不准用学到的技艺损害‘合香居’的利益。”
正说着,门外传来伙计小李的声音:“掌柜的,阿福说他已经把今天的香料都研磨好了,想请您去检查一下。”
苏合香和阿罗憾对视一眼,笑着起身:“走,去看看阿福的成果。”
两人来到前院的香料加工区,阿福正站在一张木桌前,手里拿着一把细筛,仔细筛选着研磨好的乳香粉。见苏合香和阿罗憾过来,他连忙放下筛子,有些紧张地说:“掌柜的,阿掌柜,今天的乳香粉我研磨了三遍,筛了两遍,您看看合不合格。”
苏合香拿起一小撮乳香粉,放在指尖捻了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粉质细腻,没有杂质,香气也纯正。阿福,你进步很快,继续加油。”
得到苏合香的夸奖,阿福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腰杆也挺直了不少:“谢谢掌柜的!我以后会更努力的,争取早点学会调香,帮您分担更多的事。”
苏合香看着阿福认真的模样,心中暗暗欣慰。自从上次阿福被安思远收买后,一直心怀愧疚,做事比以前更加用心,也更加珍惜在“合香居”的机会。她觉得,阿福虽然性子有些怯懦,但心思细腻,对香料的气味也很敏感,是个可塑之才。
“阿福,你愿意跟着我学习调香吗?”苏合香忽然问道。
阿福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激动地说:“愿意!我当然愿意!掌柜的,您真的愿意教我调香吗?”
“当然。”苏合香笑着说,“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学习基础的香料知识,先从辨认香料开始,记住每种香料的气味、功效和用法。”
阿福重重地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眶都有些发红。他从小无依无靠,四处流浪,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好,不仅给了他住的地方和谋生的机会,还愿意教他一门手艺。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绝不辜负苏合香的期望。
接下来的几天,苏合香开始正式培养学徒。她从铺子里挑选了包括阿福在内的五个伙计,每天早上抽出一个时辰,教他们辨认香料。她将各种香料分装在不同的瓷瓶里,贴上标签,详细讲解每种香料的产地、气味、功效和用法,还让他们亲自闻、亲自摸,加深印象。
为了让学徒们更好地理解,苏合香还特意制作了“香料标本册”,将每种香料的样子画下来,旁边标注关键信息。比如安息茴香,她会在旁边注明“西域特产,气味辛香,有安神助眠之效,可用于制作茴香香丸、香囊等”;比如玫瑰,她会注明“长安城南种植较多,气味清甜,可用于制作玫瑰露、香膏等,萃取时需控制温度在八十度左右,否则香气易挥发”。
学徒们都学得很认真,尤其是阿福,不仅记住了每种香料的信息,还会主动提问,比如“掌柜的,为什么萃取玫瑰露时要控制温度?温度高一点不行吗?”“掌柜的,安息茴香和普通茴香的气味很像,怎么才能准确区分它们呢?”
对于学徒们的问题,苏合香总是耐心解答,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现代调香原理。比如解释萃取温度时,她会说:“每种香料的香气成分都很特别,就像人一样,有的喜欢暖和的环境,有的喜欢凉快的环境。玫瑰的香气成分比较‘娇气’,温度太高,它就会‘跑掉’,所以萃取时要控制好温度,才能留住它的香气。”
除了理论知识,苏合香还注重实践操作。她会让学徒们亲自尝试研磨香料、筛选香料、混合香料,从最简单的步骤开始,逐步掌握制作工艺。每次学徒们操作时,她都会在一旁指导,及时纠正他们的错误。比如有个学徒研磨乳香时用力过猛,导致乳香粉发热,香气挥发,苏合香就会告诉他:“研磨香料时要用力均匀,速度不能太快,不然香料会发热,香气就会跑掉,影响最终的效果。”
在苏合香的悉心教导下,学徒们进步很快。不到半个月,他们就已经能熟练辨认二十多种常见香料,还能独立完成研磨、筛选、混合等基础步骤。苏合香见他们进步显着,便开始教他们制作简单的香囊,比如薄荷香囊、艾草香囊等。
制作薄荷香囊时,苏合香先示范如何将薄荷切碎、晒干,如何与其他辅助香料混合,如何缝制香囊。然后让学徒们自己动手制作,她在一旁巡回指导。阿福学得最快,第一个完成了薄荷香囊,他将香囊递给苏合香,有些紧张地说:“掌柜的,您看看我做的香囊怎么样?”
苏合香接过香囊,闻了闻,又看了看缝制的针脚,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薄荷的香气很浓郁,针脚也很整齐。阿福,你很有天赋,继续努力。”
得到苏合香的夸奖,阿福更加自信,制作香囊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质量也越来越好。其他学徒也不甘落后,纷纷加快速度,认真制作,生怕被落下。
随着学徒们逐渐掌握基础的制作工艺,“合香居”的生产效率大大提高,不仅能按时完成订单,还能有余力研发新的香料产品。苏合香利用空闲时间,开始研究“长安十二香”中的“兰香”,试图复原这款古香。
阿罗憾见苏合香如此忙碌,便主动承担起管理铺子的责任,还利用自己的胡商人脉,为“合香居”采购了更多稀有香料,比如西域的没药、大食的乳香等,为苏合香研发新香料提供了充足的原料。
在苏合香和阿罗憾的共同努力下,“合香居”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不仅在西市站稳了脚跟,还成为了长安有名的香料铺,甚至吸引了不少外地商人前来采购。“合香居”的成功,也带动了西市香料行业的发展,其他香料铺纷纷效仿“合香居”的制作工艺和经营模式,西市的香料品质也得到了显着提升。
这日傍晚,苏合香看着铺子里来来往往的顾客,又看了看后院里认真学习调香的学徒们,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她想起自己刚穿越到盛唐时的窘迫和迷茫,再看看现在的生活,不禁感慨万千。她知道,这只是她在盛唐的一个新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和机遇在等着她。但她有信心,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努力,不仅能在盛唐立足,还能找到“长安十二香”,找到回家的路。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夕阳透过窗户,洒在调香室的桌上,照亮了苏合香手中的兰草叶,也照亮了她眼中的希望。她轻轻拿起兰草叶,放在鼻尖闻了闻,清新的香气让她精神一振。她知道,复原“兰香”的工作虽然艰巨,但只要她坚持不懈,就一定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