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1年3月12日,傍晚。
从云江市中级法院回来刚过十分钟,ScI调查局的院子里正忙着张罗晚饭。十个小组的成员加上后勤组的人,三三两两地往后院走——那里摆着几排露天餐桌,是大家临时用餐的地方。
我和王思宁刚走到大厅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呵斥:“站住!你们这群人,把我表妹怎么样了?”
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深色外套的女人正站在大厅中央,双手叉腰,眼神像淬了火,死死盯着我们往后院去的方向。她颧骨很高,眉眼间和聂邵蔻有几分相似,只是嘴角的弧度更显刻薄。
“表妹?”韩亮停下脚步,挑眉道,“你是说聂邵蔻?”
“不是她还能有谁!”女人往前冲了两步,声音陡然拔高,“我刚从永聂村过来,那村子早就空了,就剩些破屋烂瓦!你们把她抓来这儿,是不是没安好心?”
她看我们要往后院走,突然拔高音量,在大厅里跺着脚喊:“别想躲!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谁也别想吃饭!我表妹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你们这群人动手!”
七组的高苹畅刚从旁边经过,被她的吼声惊得顿了顿:“聂邵蔻已经依法受审,有什么话可以找郑局说,在这里闹没用。”
“找他?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女人的声音更尖了,指着我们往后院的方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肯定在背后搞了鬼!我表妹说了,那村子是她爷爷的根,你们凭什么去翻来翻去?”
后院的露天餐桌已经摆上了碗筷,饭菜的香气飘进大厅,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争吵搅得添了几分烦躁。大家都停住脚步,看向这个突然闯进来、自称聂邵蔻表姐妹的女人,不知道她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我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两步,语气沉了下来:“行了,别在这儿撒野。先问问你自己,三年前的真相你到底知道多少?”
那女人梗着脖子:“我知道我表妹是为了村子!”
“为了村子?”我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聂守壹那封信的复印件,“她爷爷在信里明明白白写着,让她好好生活,别再折腾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那些早就被淘汰的糟粕,她偏当成宝,挪用扶贫款搞祭祀,把好好的永聂村搅得人去楼空,这就是你说的‘为了村子’?”
她盯着复印件上的字迹,脸色白了几分,却还是嘴硬:“那是爷爷老糊涂了!村子要靠那些规矩才能立住!”
“规矩?”王思宁在旁边插了句,“把村民逼得背井离乡,把自己折腾进监狱,这就是你说的规矩?”
女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却依旧不肯罢休,只是梗着脖子瞪我们,大厅里的气氛又僵住了,后院飘来的饭菜香仿佛都带上了火药味。
我看着她还在那儿喘着粗气,语气缓和了些:“闹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问这个,顿了两秒才梗着脖子道:“我叫聂邵芸!怎么着?想记下来报复我?”
“报复谈不上。”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既然是聂邵蔻的表姐,有些事或许你该知道。聂守壹的信里不光劝她别搞迷信,还提过你——说你小时候总劝她别钻牛角尖,怎么现在反倒帮着她胡闹?”
聂邵芸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嘴唇动了动,没再喊骂,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后院的风卷着饭菜香飘进来,把大厅里紧绷的气氛吹得松动了些。
我看聂邵芸还在那儿僵着,摆了摆手:“赶紧走吧,结果已经定了,再闹也没用。别耽误我们吃饭。”
“没用?”聂邵芸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嗓门又提了八度,“我表妹被你们关起来,你们倒吃得下去?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她正想往前冲,大厅门口突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邵芸!你闹够了没有!”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走进来,正是聂邵芸的父亲聂建军。他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气得手都在抖:“你表姐都这样了,你还在这儿添乱?聂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爸!他们欺负人!”聂邵芸挣扎着,“表妹是被他们冤枉的!”
“冤枉?法院都判了,证据摆得明明白白,你瞎吗?”聂建军用力拽着她往外走,“赶紧跟我回家!再在这儿丢人现眼,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聂邵芸还在哭喊着挣扎,却被聂建军死死拽着,脚步踉跄地拖出了大厅。看着父女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们终于松了口气,相视一眼,转身往后院的露天餐桌走去。晚风带着饭菜的香气扑过来,总算能安安稳稳吃顿晚饭了。
晚饭过后,大家一起收拾了露天餐桌,各自回宿舍区简单收拾了下,便躺在床上休息。奔波了一天,每个人都累得够呛,宿舍区很快就安静下来,只有晚风掠过树梢的声音。
谁知刚过一个小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聂邵芸尖利的叫喊:“你们出来!凭什么关我表妹!有本事冲我来啊!”
这声音穿透寂静的夜空,把所有人都吵醒了。十组的成员和后勤组的人纷纷从宿舍里钻出来,大多穿着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大衣,睡眼惺忪地站在宿舍门口,看着院子中央那个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咒骂的女人。
“大半夜的,她怎么又来了?”二组的特雷西揉着眼睛,语气里满是不耐。
七组的杨海泽往院门口看了看:“没看到她父亲,估计是自己偷偷跑回来的。”
聂邵芸见我们都出来了,闹得更凶了,一会儿拍着大腿哭,一会儿又指着宿舍区骂,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无非是说我们冤枉了聂邵蔻,要我们放了人。
夜风吹得人有点冷,我裹紧了大衣,看着她在院子里撒泼。这折腾了一天还不够,大半夜的又来闹,看来这聂家的偏执,还真是一脉相承。
我站在台阶上,被她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压着脾气喊道:“大半夜的吵什么吵?有什么好闹的?结果早就定了,你还想怎样?”
聂邵芸猛地回头瞪我:“我就是不服!”
“不服也没用。”我掰着手指跟她算,“前十二年,是她三年前挪用公款、搞封建迷信的罪;后十二年,是她质疑我们ScI办案、恶意诬告的罚。你要是再闹,袭警、寻衅滋事这些罪名,要不要也给你安上?”
她脸色一白,却还嘴硬:“我才不怕!”
“不怕?”我冷笑一声,“真把你关进去,跟你表妹作伴?你们俩还想在监狱里合计着怎么逃出来?别做梦了。”
我往前挪了半步,声音沉下来:“聂邵蔻的案子证据确凿,结果明明白白,谁也改不了。你与其在这儿瞎折腾,不如早点回去面对现实——她犯的错,就得她自己扛着。”
夜风卷着寒意掠过院子,聂邵芸的叫喊声突然卡住了,大概是被“监狱作伴”几个字戳中了软肋,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脸上的嚣张渐渐褪成了茫然。
正僵持着,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聂建军拄着拐杖“哒哒哒”跑进来,气喘吁吁地抓住聂邵芸的胳膊:“你这丫头!疯了是不是?明天还要上学呢!大半夜在这儿闹什么!”
聂邵芸被拽得一个趔趄,扭头喊:“爸!我不回去!”
“不回去?明天老师打电话来问我,我怎么说?”聂建军气得拐杖在地上顿了顿,“你表姐的事已经这样了,你还想被学校记过?聂家就剩你这点指望了,别再糊涂了!”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聂邵芸瞬间蔫了。她看着父亲斑白的头发,又看了看我们一群穿着睡衣的人,嘴唇动了动,没再吭声,只是眼圈红了。
聂建军叹了口气,冲我们拱了拱手:“对不住了各位,让你们见笑了,我这就带她走。”说完,半拉半劝地把聂邵芸拖出了院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院子里总算恢复了安静。夜风裹着寒意吹过来,大家都打了个哆嗦,纷纷转身回宿舍。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心想这聂家的事,怕是还没彻底了结。
躺回床上时,眼皮沉得像灌了铅,没一会儿就睡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又被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吵醒——这次更响,像是有人在院子里来回跺脚。
一看表,午夜十二点整。
我们十组成员和后勤组的人几乎是同时掀开被子,个个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半睁不睁,胡乱抓过大衣披在身上,趿拉着鞋往院外走。
夜晚的风像刀子似的刮过来,冷得人一哆嗦。大家下意识地往一块儿凑,相互挨着取暖,呼出的白气在夜色里瞬间散开。
院子中央,聂邵芸正背着手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拔高声音喊两句:“你们凭什么不搭理我?我表妹是冤枉的!那村子是我们聂家的!”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格外刺耳,像是在空旷的巷子里敲锣。
九组的林小南打了个哈欠,声音含混:“她不用睡觉的吗……”
后勤组的麦乐裹紧大衣,往我身边靠了靠:“这都第三回了,再这么闹下去,明天不用办案了,集体补觉吧。”
聂邵芸见我们出来,闹得更起劲儿了,一会儿拍院子里的老槐树,一会儿又对着宿舍楼喊,翻来覆去还是那套话。夜色冷得刺骨,我们缩着脖子站在那儿,看着她一个人在空荡的院子里折腾,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股子执拗,倒真跟聂邵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往人群里缩了缩,压低声音跟旁边的王思宁嘀咕:“照这架势,咱们这第116集的结尾怕是要特别长了——她这么没完没了地闹,今晚别想安生收场。”
王思宁打了个冷颤,拢了拢大衣领口:“可不是嘛,这都闹到后半夜了,再这么耗下去,明天所有人都得顶着黑眼圈干活。”
旁边的骆小乙揉着眼睛接话:“要不找郑局想想办法?总不能让她在这儿耗到天亮吧?”
夜风卷着聂邵芸的叫喊声过来,我皱了皱眉——看来这集的收尾,确实得比往常多费些功夫了。
就在我们冻得快要失去知觉时,宿舍楼的灯突然亮了一盏,郑局披着厚外套走了出来,脸色沉得像块冰:“你干什么?这都第三回了!”
他盯着聂邵芸,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火气:“你表妹的结果摆在那儿,法院都判了,你还想怎样?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折腾,明天不用上学?喏,你爸又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口就出现了聂建军佝偻的身影,他喘着粗气跑进来,看到坐在地上的女儿,气得拐杖都快握不住:“你这性子根本改不了!跟个老古董似的,是不是脑骨筋转不过弯?什么事不能顺顺当当解决?我看真该把你送学校住校,省得在家折腾!”
“我不!”聂邵芸突然爆发,猛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抓起旁边的小石子就往四周丢,“我就要表妹出来!你们都欺负人!”她一边哭一边闹,眼泪混着鼻涕淌在脸上,石子砸在墙上发出“砰砰”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郑局看了眼腕表,沉声对我们说:“距离天亮还有七个小时,都回去睡会儿吧,这里我来处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动——这阵仗,哪放心得下就这么走了。夜风更冷了,我裹紧大衣,看着地上撒泼的聂邵芸,只觉得这漫漫长夜,怕是真要熬到天亮了。
我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苦笑着对郑局说:“不是我们不想走,您看这阵仗,回去了也未必睡得着啊。”
话音刚落,地上的聂邵芸突然停止了哭闹,猛地抬起头,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吓人:“谁也别想回去睡!”她一把抹掉眼泪,声音又尖又利,“我就是要让你们睡不着!我表妹在牢里受委屈,你们凭什么安安稳稳睡觉?”
她说着又抓起一把土往我们这边扬,虽然没溅到身上,那股子蛮劲却透着股鱼死网破的架势。
郑局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来只能请辖区民警来协助了。”
聂邵芸一听这话,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们又要抓人?我告诉你们,我不怕!”她往院门口退了两步,摆出要跟人拼命的样子,夜色里,她单薄的身影看着竟有几分滑稽的倔强。
郑局的手指刚碰到手机屏幕,低头看了眼时间,又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算了,这时候别麻烦人家了。”他转向聂邵芸,眉头拧成个疙瘩,“你到底为什么不肯走?你表妹都判了二十四年,你折腾成这样,难不成还指望我们把她放了?真要闹到那份上,反咬我们一口,那不是神经病吗?”
聂邵芸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却还是梗着脖子不吭声。
我掏出手机按亮屏幕,时间跳成了00:59,马上就凌晨一点了。夜风刮得更紧,大衣根本挡不住寒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耗下去,天没亮咱们先冻僵了。”
十组的刘佳琪往手心哈着气:“她这到底图什么啊……”
郑局没接话,只是盯着聂邵芸,眼神里带着点探究——这姑娘三番五次地闹,与其说是为了聂邵蔻,倒不如说像是憋着股没处撒的劲儿,非要在这儿耗到底不可。
聂建军看女儿仍在地上耍赖,气得直叹气,冲院门外招了招手。两个穿着深色夹克的汉子应声走进来,是聂家的远房亲戚,被老人连夜叫来看护的。
“把她给我抱走。”聂建军闭了闭眼,声音透着疲惫,“轻点,别伤着。”
两个汉子应了声,刚要上前,聂邵芸突然尖叫着挣扎:“我不走!放开我!”她手脚并用地踢打,指甲在其中一个汉子的胳膊上划出红痕。可终究是个姑娘家,没两下就被架了起来,像拎小鸡似的往外拖。她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最后被院门外的夜色吞了个干净。
聂建军转过身,对着我们深深鞠了一躬:“对不住,对不住各位了……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他的背佝偻着,拐杖在地上戳出沉闷的声响,一步步挪出院子,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又细又长。
郑局挥了挥手:“都回去睡吧,天快亮了。”
没人再说话,大家拖着冻得发僵的腿往宿舍走。宿舍楼的灯光昏昏沉沉,照在地上的霜气上,泛着一层冷白。我摸了摸耳朵,冻得快没知觉了,身后传来后勤组林涛打哈欠的声音,混着风刮过树梢的呜咽,倒像是这漫长夜晚的余音。
躺回床上时,被褥都带着股凉气。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折腾了大半夜,脑袋里却异常清醒,聂邵芸哭闹的脸、聂建军无奈的眼神、郑局沉郁的表情……像走马灯似的转。
不知过了多久,倦意终于漫上来。迷迷糊糊间,仿佛还能听见院子里那“哒哒哒”的脚步声,只是再睁眼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Ep116,完)
【Ep117,勇敢(2)】
时间:2001年1月13日,早上8点半。
我们还陷在被窝里补觉,昨夜被聂邵芸折腾到后半夜,每个人的眼皮都重得像粘了胶水。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麻雀偶尔扑棱着翅膀掠过,留下几声细碎的鸣叫。
过了二十分钟,我挣扎着坐起来,脑袋还有些发沉。简单洗漱收拾后,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陆续醒了,大家动作迟缓地换上深蓝色的调查服,戴上绣着ScI标志的调查帽,镜子里映出一张张带着倦意却逐渐清醒的脸。
走出宿舍区时,晨光已经把院子里的露水晒得发亮。刚到办公楼门口,就见一名穿着制服的狱警站在台阶下,看到我便迎了上来:“风生,聂邵蔻托我转交一封信给你。”
“好的,麻烦您了。”我伸手接过一个牛皮纸信封,指尖触到纸张的粗糙纹理。拆开信封,里面是几张泛黄的信纸,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用力书写的执拗。
信的内容分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聂邵蔻的自述。她从自己当初以“教官”身份来ScI宣布特训写起,说那时总觉得自己握着永聂村的“秘密”,能凭封建迷信那套掌控一切。她一笔一划地写着如何挪用扶贫款、如何逼迫村民参与祭祀,直到被我们发现线索、被法院判处二十四年徒刑——整个过程交代得清清楚楚,没有辩解,字里行间却藏着一股不甘。最后,她提到了聂邵芸:“凌晨一点在你们院子里哭闹的,是我表姐邵芸。你们别怨她,她从小就认死理,总觉得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第二部分,却是颠覆性的真相。聂邵蔻写道,三年前爷爷的去世根本不是她的主意,是聂邵芸偷偷在爷爷的药里加了东西,还伪造了爷爷反对“祭祀”的日记,故意让她看到,逼她接那些封建迷信的事。这些年挪用公款、策划所谓的“保村计划”,甚至这次庭审时突然喊着要举报ScI,全都是聂邵芸提前教她的。“她总说我性子软,做不了大事,让我照着她的计划来,说事成之后全村人都会敬着我们。我像个傻子一样听她的,直到被抓进监狱才想明白,我不过是她的垫背。”
信纸的最后,聂邵蔻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句号,墨迹重重地洇透了纸背。我捏着信纸站在原地,晨光落在字里行间,那些看似混乱的过往,突然像被拼齐的拼图,露出了最真实的轮廓。
王思宁看着信上的内容,忍不住开口:“这么说来,聂邵蔻其实是无辜的?”
我叠好信纸,摇摇头:“是不是无辜,还得看沈叔怎么判。”
就这样,我、王思宁和韩亮三人立刻驱车赶往中级法院。见到沈鹤芳时,他正在翻阅卷宗,接过信看了半晌,眉头渐渐舒展:“原来是这样……但问题是,庭审时她半句没提啊。”
“我猜,这或许是个反转。”我往前倾了倾身,“您觉得该怎么判决?”
沈鹤芳抬眼看我:“你怎么看,风生?”
“我觉得她顶多算个帮凶,减刑是合理的。”我条理清晰地分析,“三年前她爷爷的死是聂邵芸下的手,这些年的计划也都是聂邵芸在背后操纵。聂邵芸的算盘打得很清楚——三年前害死爷爷逼聂邵蔻入局,三年后又想借着闹访逼我们放人,从头到尾都是她的计划。照这样说,原本的二十四年里,后面十二年是诬告ScI的罪,完全可以减掉;前面十二年是参与犯罪,压缩成六年不过分吧?”
沈鹤芳指尖敲着桌面:“这方案可行,但聂邵芸能接受吗?”
话音刚落,韩轩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捏着张纸条:“风生,聂邵蔻的信里还夹着一小张!上面就一句话:‘我做的所有计划,都是她逼着我干的。’”
“这就更清楚了。”我眼前一亮,“也就是说,聂邵寇从头到尾都是被聂邵芸逼着的,主谋根本就是聂邵芸,聂邵寇只是个垫背的。这样的话,刑期还能再减——三年前爷爷的事和举报ScI,都不是她本意,压缩成一年?不对,按规定有六个月缓冲期,一年缓冲期也合理。刚才说的六年再压缩,加上诬告的十二年撤销,最后六个月?”
沈鹤芳沉吟道:“还有个更精准的判法:这六个月,前三个月算三年前那件事的缓冲,后三个月算诬告ScI的缓冲,刚好两清。”
“那就太合理了!”我点头道,“聂邵蔻从二十四年减到六个月,而聂邵芸作为主犯,必须担起所有罪责——前六年对应三年前害死爷爷,后六年对应策划一切并操纵聂邵蔻,总共十二年。”
沈鹤芳合上卷宗,语气斩钉截铁:“所有计划都是聂邵芸主导,她不是顶罪,是罪有应得。就这么判。”
我看了眼时间,皱了皱眉:“这都上午了,今天下午怕是开不了庭吧?”
沈鹤芳没直接回答,转头问向旁边的助理:“下午的庭审排期能调整出来吗?”
助理翻看了下日程表,点头道:“可以的沈判长,下午三点刚好有空档。”
“那就定在三点。”沈鹤芳拍了板。
我们三人赶回ScI调查局,刚把信的复印件整理归档,院子里就传来了熟悉的吵闹声——聂邵芸又来了。她大概是听到了风声,径直冲到我面前,眼神像要吃人:“我表妹是不是给你们写东西了?拿出来!”
我没说话,只是把桌上的复印件推了过去。聂邵芸一把抓过,扫了几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下一秒,她突然发疯似的将复印件撕得粉碎,嘴里嘶吼着:“假的!都是假的!她在陷害我!”
“你撕的只是复印件。”王思宁在旁边冷冷开口,“原件已经交给沈判长了。”
聂邵芸的动作猛地顿住,呆愣了几秒,突然爆发起来,在院子里又哭又跳,指着我们骂个不停。但她闹了半天,始终没提“十二年”这三个字——我们自始至终没跟她说过新的判决结果,可看她这歇斯底里的样子,大概也猜到自己逃不掉了。
韩亮往办公楼的方向瞥了眼:“还有两个小时开庭,让她在这儿闹吧,到点自有人来带她。”
阳光透过树梢照在满地的碎纸上,聂邵芸的哭闹声在院子里回荡,却没再掀起半分波澜。毕竟,真相已经摊开在阳光下,她再怎么折腾,也改变不了即将到来的结局。
没过多久,聂建军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他一看到院子里撒泼的女儿,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疲惫。我走上前,轻声道:“聂大爷,您过来一下,有件事得跟您说。”
把他领到办公楼的角落,我简单说了信里的内容和即将到来的判决。聂建军听完,身子晃了晃,扶着墙才站稳,嘴里反复念叨:“造孽啊……真是造孽……”
他转头看向还在哭闹的聂邵芸,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看看你!还有一年半就能毕业了,好好的前程,怎么就被你自己毁成这样?我早就跟你说别跟着瞎掺和,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一切都毁了啊!”
说着,老人的眼泪掉了下来,顺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淌。院子里聂邵芸的叫喊声还在继续,可这一次,听起来更像是困兽的悲鸣。阳光刺眼,我别过头,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本可以安稳走完的路,终究还是被偏执和糊涂引向了岔道。
聂邵芸像是没听见父亲的话,突然疯了似的冲进大厅,“轰”的一声将手里的包摔在地上,跟着就扯开嗓子大喊大叫,声音尖利得像玻璃划破铁皮。
大厅里原本有几个来办事的居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哆嗦,纷纷往门口退,远远地躲着她,有人手都抖了,手里的材料差点掉在地上。
她在大厅中央来回转圈,一会儿踹旁边的椅子,一会儿又拍着柜台嘶吼,嘴里翻来覆去都是“你们陷害我”“我表妹不是好人”之类的话,那股子疯狂劲儿,把整个大厅的气氛搅得像凝固了一样,连空气都带着股让人窒息的紧张。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大厅门口进来两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人,是聂邵芸学校的负责人和班主任。两人显然是被聂建军叫来的,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狼藉和状若疯癫的聂邵芸,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负责人上前一步,把一份文件拍在旁边的桌子上:“聂邵芸,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他指着满地的散乱和周围居民惊恐的眼神,“学校再三容忍,你却变本加厉。我觉得你可以退学了,你这样根本不配留在学校!”
班主任在一旁叹气:“邵芸,你疯了吗?为了这些事闹成这样,值得吗?”
负责人拿起桌上的文件,直接塞到她手里:“这是退学证书,签了字,你就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
聂邵芸看着证书上“退学”两个字,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刚才的嚣张瞬间垮了,眼泪“唰”地掉下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厅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压抑的抽泣声,和负责人失望的叹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聂邵芸把那份退学证胡乱塞进包里,像是攥着什么烫手的东西,随即又将怒火转向了我们。她站在大厅门口,看着我们一群人端着餐盘往后院的露天餐桌走,又开始扯着嗓子喊:“你们还有脸吃饭?一群冤枉好人的东西!”
我们谁也没搭理她,照常走到餐桌旁坐下。韩亮夹了一筷子青菜,漫不经心地说:“她闹她的,咱们吃咱们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王思宁喝了口汤:“就是,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她愿意闹就闹去,下午开庭自有分晓。”
聂邵芸见我们没人理她,闹得更凶了,一会儿拍桌子一会儿跺脚,可我们这边该说笑说笑,该吃饭吃饭,她的声音像是被后院的风卷走了似的,连半分涟漪都没掀起。阳光暖洋洋地洒在餐桌上,饭菜的香气盖过了她的吵闹,谁也没把这个跳梁小丑放在心上——毕竟,真正的审判,很快就要开始了。
午饭结束后,聂邵芸依旧在大厅里撒泼,一会儿对着空气咒骂,一会儿又趴在柜台上哭嚎,整个大厅被她搅得乌烟瘴气。
聂建军拄着拐杖,站在女儿面前,老脸涨得通红,声音里满是绝望:“你看看你!做错了多少事?连学校都容不下你了,你还想怎样?我看你简直就是个疯女人!”
“我疯?是你们都疯了!”聂邵芸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抓起旁边的笔筒就往地上砸,“是你们合起伙来害我!害我表妹!”
她这一闹,刚好有居民来办事,见状吓得赶紧往后退。后来大家都知道大厅里有个疯闹的女人,只能绕路从办公楼侧面的小门进出,原本该热热闹闹的服务大厅,愣是被她搅得只剩一片狼藉和她尖利的叫喊声。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满地的碎纸屑上,聂邵芸的身影在光影里扭曲着,像个困在牢笼里却不知悔改的困兽。
我站在大厅门口,看着她还在那儿歇斯底里,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聂邵芸,搞清楚状况!你表妹在信里写得明明白白,是你逼她、害她,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背后操纵!不是我们害了她,是你自己把她拖进了泥潭!”
这话像一把锤子砸在她心上,聂邵芸的叫喊声猛地顿住,转身瞪着我,眼神里又惊又怒:“你胡说!她是被你们逼的才那么写!”
“信上有她的笔迹,有她的指印,法院会核对清楚。”我指了指墙上的时钟,“还有一个小时开庭,到时候所有证据摆在面前,你再嘴硬也没用。”
她被我说得后退半步,嘴唇哆嗦着,却还是不肯承认,只是反复念叨:“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是一伙的……”但那声音里的底气,明显已经弱了下去。
与此同时,还有件事压在我们心头——前天(3月11日)傍晚接到的优丽芳案消息。该案中,另一具尸体的身份至今不明,断手的主人无从查证,杀害优丽芳的凶手更是毫无头绪,这一系列谜团像团迷雾,不知指向何方。
这边聂邵芸还在撒野,郦队长没再犹豫,叫了两名刑警上前,一左一右按住她,强行带往监狱羁押。时间一分一秒逼近,下午三点一到,重新审判准时开始。
审判结果很快公布:
-聂邵蔻判刑六个月,从原本的24年压缩为六个月缓冲期,将前往缓冲监狱服刑。
-聂邵芸判刑12年,其中一年半在少年监狱服刑,剩余刑期在普通监狱执行。
案件的详细信息仍需整理归档,书写记录。
谁知审判刚结束,又起波澜。一个中年妇女突然站出来,自称是聂邵寇的姑姑,她对聂邵芸的判刑表示强烈不满,紧接着掏出一大堆材料,全是关于聂邵芸的额外证据,显然是要继续追究。
聂邵寇看向站出来的中年妇女,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轻声道:“姑姑,您真厉害。今天早上您来看我时,我把那些线索告诉您,没想到您真的找到了,太不容易了。”
沈判长接过聂邵寇姑姑递来的证据,仔细翻阅起来。那些材料里,详细记录了聂邵芸过去几年里更多未被发现的小动作——包括暗中转移聂家老人的财产、挑拨邻里关系等,件件都能佐证她的偏执与算计。
片刻后,沈判长合上材料,沉声宣布:“结合新提交的证据,现重新判决——聂邵蔻刑期压缩至三个月;聂邵芸刑期增加三年零四个月,总刑期为十五年零四个月。”
庭内一片安静,聂邵芸瘫坐在被告席上,脸色惨白如纸,再没了之前的嚣张。聂邵寇的姑姑站在原地,紧紧攥着手里的文件,眼眶微微发红——或许这迟来的真相,能让聂家这摊浑水,彻底清透些。
这场拉锯战总算落了幕。聂邵寇的刑期像被不断精简的文件,从最初板上钉钉的二十四年,到因关键证据浮现压缩至六个月,最后在新证据的加持下,定格在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的缓冲期,对她而言,更像一场迟来的清醒。从被当作垫背的糊涂,到终于剥离主犯的阴影,数字的缩减背后,是真相一点点刺破迷雾的过程。
而聂邵芸,从十二年到十五年零四个月的刑期,每多出来的一天,都是她亲手为自己系上的锁链。
庭外的阳光比清晨暖了许多,我看着法警带聂邵寇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终究会顺着蛛丝马迹,找到最该去的地方。
这场风波总算在昨天画上句点。
时间转到2001年3月14日早上,我们刚到办公室整理卷宗,就见狱警急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无赖:“风生,副狱长的女儿又在探视处闹起来了,说聂邵芸不可能判这么多年,一口咬定是我们伪造证据。”
“什么?!”我手里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笔尖在文件上洇出个墨点。副狱长的女儿?这节外生枝的事,怎么偏偏找上聂邵芸的案子?
狱警叹了口气,解释道:“副狱长的女儿是聂邵芸的同班同学,听说聂邵芸被退学又判了刑,就认定这里头有问题。她今天没去学校,直接跑到监狱门口堵着,说我们肯定是屈打成招,非让把人放出来不可,拦都拦不住。”
我皱起眉——这案子刚尘埃落定,怎么又冒出来个同学搅局?还是副狱长的女儿,这层关系缠上了,怕是又要费些功夫。
韩亮在旁边翻着文件,头也不抬地说:“她同学怕不是被聂邵芸以前那套说辞洗脑了吧?真当自己是正义使者了。”
王思宁敲了敲桌面:“先去看看情况吧,别让事情闹大了。”
我、王思宁、韩亮、杨海泽、寸寿生五人迅速坐上韩亮开的车,往监狱赶去。车刚停在监狱门口,就看见副狱长的女儿在探视处门口“哐当哐当”地踹着铁门,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放了聂邵芸”。
正想下车阻拦,她突然从包里掏出个东西狠狠往地上摔——看着像是个相框,玻璃碴子溅得到处都是。韩亮本就憋着股火,见状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吱呀”一声拐了个急弯,竟直直撞向旁边一堵看着就不结实的矮墙。
“轰隆”一声,那墙应声塌了,尘土飞扬中,我们赶紧下车查看。等烟尘散了些,我突然发现墙后露出半截布料,走近一瞧,竟是一具蜷缩的尸体!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这尸体没有左手,而我们之前在优丽芳案里发现的断手,正是左手。
我心头一紧,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尸体的衣着——灰色夹克、深色裤子,和之前邻居说的“总往优丽芳家跑的那个男人”穿的一模一样。
“不会吧……”我抬头看向其他人,声音都有些发颤,“这难道就是我们找了好久的断手主人?”
韩亮也忘了刚才的火气,盯着尸体皱紧眉头:“优丽芳案的线索,竟然在这儿冒出来了?”
墙塌的烟尘还没散尽,这具无手男尸的出现,像块巨石砸进刚平息的水面,瞬间又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我立刻掏出手机拨通李法医的电话,指尖因为激动微微发颤:“李法医,赶紧带团队来监狱这边,地址是第三监狱东侧围墙处,我们刚发现一具男尸,没有左手,极有可能和优丽芳案有关!”
电话那头的李法医应了声“马上到”,挂断电话时,我能听见他那边已经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旁边的副狱长女儿早就吓得没了声响,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脸色白得像纸。副狱长闻讯赶来,看到塌墙后的尸体,又看看自己女儿,眉头拧成了疙瘩,对着她说:“还闹不闹了?这要是耽误了案子,我都保不住你!”
韩亮站在车旁,看着那堵塌墙,语气里带着点后怕:“刚才也是气昏头了……没想到这墙后面藏着这东西。”
王思宁蹲在尸体不远处,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这墙看着像是后砌的,说不定就是为了藏尸才弄的。”
没多会儿,法医团队的车就呼啸而至。李法医带着人穿上防护服,迅速开始现场勘查,相机的闪光灯在晨光里一次次亮起,映着那具诡异的无手男尸,也映着我们每个人凝重的脸——优丽芳案的线索,终于在这意外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李宗福法医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在男尸的衣兜内侧摸索,很快抽出一张被血渍浸染的小纸条。他用镊子夹着展开,上面的字迹虽有些模糊,却能清晰辨认出:“监狱区501-2”。
“501-2?”我盯着这串数字,心里疑窦丛生,“这是监狱里的房间号?”
副狱长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是老监区的一间杂物房,平时很少有人去。”说着便领我们往那边走。
穿过两道铁门,501-2的门牌歪斜地挂在斑驳的木门上。推开门,一股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堆着些旧桌椅,角落里立着个半人高的铁皮箱子,看着格外扎眼——这就是副狱长说的“特别的东西”。
我绕着箱子转了一圈,金属表面落满灰尘,却没有任何标识。“男尸特意留下这个地址,难道和这箱子有关?”
杨海泽刚要伸手去搬,副狱长的女儿突然尖叫起来:“不准碰!那是我的东西!”她冲过来死死挡在箱子前,脸涨得通红,“谁也别想动!”
“你的东西?”寸寿生皱起眉,“这可是监狱的杂物房,怎么会有你的东西?”
她却不肯解释,只是梗着脖子喊:“就是我的!你们休想拿走!”那架势,竟和之前聂邵芸闹访时如出一辙。
李宗福在一旁低声道:“先别硬来,这箱子说不定藏着关键线索。”
我盯着女孩紧绷的侧脸,突然意识到——她刚才闹着要放聂邵芸,现在又拼死护住这箱子,这两者之间,恐怕藏着更深的联系。
我正打量着房间,目光扫过墙角时,忽然发现墙壁的颜色比别处略浅,伸手敲了敲,声音发空。“这里有问题。”我刚要去摸索机关,威廉穆莎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死死抱住我的胳膊:“不准碰!谁也不能打开!”
她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袖子里。副狱长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却又拉不住自己的女儿,只能叹气:“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这孩子从小就倔。”
杨海泽和寸寿生上前拉开威廉穆莎,我趁机找到暗门的卡扣,用力一扳,“咔哒”一声,墙面缓缓移开,露出后面一条狭窄的通道,黑黢黢的看不清尽头。
“走。”我打开手电筒,率先走了进去。通道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沾着不少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来过。走了约莫十几米,前方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三个并排的门,分别漆成了红、蓝、绿三种颜色,每个门把手上都嵌着一个密码锁,屏幕漆黑,没有任何提示。
“又是密码锁?”韩亮啧了一声,“连张纸条都没有,这怎么破?”
威廉穆莎被寸寿生拽着跟在后面,看到这三扇门,突然歇斯底里地喊起来:“你们滚出去!这是我的地方!谁让你们进来的!”她挣扎着要去撞门,被副狱长死死按住:“你闹够了没有!再这样下去,谁也保不住你!”
我盯着那三个颜色的门,心里打了个突——红、蓝、绿,这三种颜色会不会和什么线索有关?男尸、铁皮箱、暗门、密码锁……这一连串的发现,显然藏着比聂邵芸案更复杂的秘密。
我转向众人,理清思路:“聂邵芸的案子已经了结,现在这些线索明显指向优丽芳案。可这具男尸为什么藏在监狱附近的矮墙里?还有那只断手,我们3月7号收到时,才知道优丽芳已经遇害——这两者到底怎么串起来的?”
韩亮突然从男尸的另一个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展开念道:“‘我必须要当主角,你们不配。’”
副狱长在一旁唉声叹气:“这丫头(指威廉穆莎)自从看了你们那个《运城系列》之《运城之下》的节目,就天天吵着要当主角,说什么也得让自己出现在案子里。”
我转头看向还在挣扎的威廉穆莎,语气沉了下来:“就你这样,连配角都没资格当,还想当主角?”她刚要反驳,我继续说道,“整天看到点动静就喳喳乱叫,为了个‘主角’的名头瞎折腾,你以为这是过家家?这些可不是闹着玩的,是人命关天的案子!”
她被我说得一愣,随即脸涨得通红,却没再像之前那样嘶吼,只是咬着嘴唇瞪着我——那眼神里,除了愤怒,似乎还藏着点别的东西。
韩亮把纸条递给李宗福:“这字迹看着挺用力,不像是随口写的。”
我盯着那三个颜色的密码锁,心里隐隐觉得,威廉穆莎的“主角梦”,恐怕和这男尸、这暗门里的秘密,脱不了干系。
监狱的高墙之内,似乎还藏着无数未被揭开的褶皱。那具无手男尸为何会出现在矮墙之后?他留下的“501-2”究竟指向铁皮箱里的什么秘密?红、蓝、绿三色门后的密码,又会牵扯出怎样的过往?
而威廉穆莎的“主角梦”显然不止是胡闹——她拼死护住的箱子,她对暗门的激烈反应,甚至那句“我必须要当主角”的纸条,都像一块块拼图,暗示着她早已卷入这场迷局。是被人利用,还是真的藏着不可告人的心事?我们该如何撬开她紧咬的牙关,让她说出那些与案件纠缠的隐情?
监狱的风带着铁锈味掠过耳畔,暗门后的通道仍在散发着陈旧的气息,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们。所有的疑问都悬在半空,像未决的审判,等待着被剖开、被解答。
【第14章:2,(一),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