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王龙平站在投影幕布前，西装笔挺，神色冷静。他的声音平稳有力，逐条反驳着对方公司的无理要求。在他身后，陈星遥快速操作着电脑，调出一份份数据报表，配合得天衣无缝。
“关于这一点，我们三个月前就已经在邮件中明确告知过贵方，如果现在才提出异议，恐怕是贵公司内部沟通出现了问题。”王龙平微微挑眉，目光直视对方项目经理。
陈星遥适时地将邮件截图投射到大屏幕上，日期清晰可见。
对方代表一时语塞，会议室里响起细微的议论声。
王龙平乘胜追击，语气不容置疑：“所以，我认为责任划分已经非常明确。如果贵方坚持要我们承担这部分损失，那我们只能提请仲裁解决了。”
一刻钟后，对方代表在修改后的合同上签了字。王龙平以一己之力，为公司避免了近百万的损失。
“王总，真有你的。”走出会议室时，陈星遥轻声说道，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钦佩。
王龙平只是淡淡点头，径直走向电梯。陈星遥加快脚步跟上，手里紧紧抱着笔记本电脑。
电梯里，王龙平透过反光的轿厢壁观察着陈星遥。她正低头检查刚才的会议记录，眉头微蹙，专注得仿佛周围一切都不存在。这是陈星遥入职做他助理的第三个月，聪明能干，处事得体，从未出过差错。但王龙平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今晚的庆功宴，你会参加吗？”陈星遥突然抬头，正好对上王龙平在反光中的目光。
王龙平迅速移开视线，“不一定，还有工作要处理。”
陈星遥笑了笑，“张总特意说了，这次你立了大功，务必到场。”
王龙平没有回应。电梯到达楼层，他大步走出，陈星遥小跑着跟上。
晚上的餐厅包间里，人声鼎沸。
王龙平最终还是来了，但只坐在角落，端着一杯清酒，看着团队里的年轻人嬉笑打闹。市场部的王玥涵正拉着几个新人玩骰子，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王总，不过去一起玩吗？”张总端着酒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看着就好。”王龙平举杯与上司轻轻相碰。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寻着陈星遥。她今晚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格外白皙。此刻她正被王玥涵拉去玩骰子，一连输了好几局，面前已经摆了两三个空酒杯。
“星遥酒量不太行啊。”张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你去照顾一下，别让她喝太多了。”
王龙平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不行了，我真的不能再喝了。”陈星遥摆手推辞，脸颊已经泛红。
“这才哪到哪啊，再来一轮！”王玥涵兴致正高，又给陈星遥满上一杯。
“我替她喝吧。”王龙平伸手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后爆发出起哄声。
“哇！王总英雄救美啊！”
“有情况有情况！”
陈星遥抬头看着他，眼睛因醉意而水汪汪的，带着一丝惊讶和别的什么情绪。
王龙平面无表情地放下酒杯，“别闹太晚，明天还要上班。”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但能感觉到陈星遥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庆功宴接近尾声时，大部分人已经醉得东倒西歪。王龙平安排代驾送走领导和几位高管，回头发现陈星遥独自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
王玥涵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王总，星遥就拜托你了。我家离这儿远，顺路送不了她。”
王龙平皱眉，“你知道她住哪里吗？”
“不知道，但你可以问啊！”王玥涵眨了眨眼，掏出手机，“我帮你叫个车。”
王龙平总觉得王玥涵的笑容里别有深意，但来不及细想，她已经拨通了电话。
“喂，王龙平？对，他正好顺路...星遥喝多了，你帮忙送一下？”王玥涵对着手机说着，然后突然递给王龙平，“他跟你确认地址。”
王龙平接过手机，听到那头是自己的声音在应答，顿时明白王玥涵是在假装打电话。他无奈地看了王玥涵一眼，后者正双手合十，做出拜托的手势。
“好的，我知道了，马上到。”王龙平对着无人说话的电话那头说完，将手机还给了王玥涵。
“谢谢王总！”王玥涵笑嘻嘻地跑开了。
王龙平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仍趴在桌上的陈星遥。她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投下小小的阴影。平日里那个干练专业的助理此刻看起来格外柔软脆弱。
“陈星遥，”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该走了。”
陈星遥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涣散，“王总？”
“能走吗？我送你回去。”
她点点头，试图站起来，却一个踉跄。王龙平及时扶住她，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连衣裙传到他的手臂上。
出租车后座，陈星遥靠窗坐着，闭着眼睛，呼吸轻微。
王龙平报了自己家的地址，因为陈星遥完全醉得问不出住所在哪。他打算先带她回自己住处休息。
窗外流光溢彩的灯光掠过她的脸庞，王龙平注意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做着什么好梦。他别开视线，看向窗外飞逝而过的夜景。
车停在他公寓楼下时，陈星遥已经完全睡着了。王龙平轻轻摇醒她，扶着她下车，走进电梯。
他的公寓整洁得近乎没有人气，黑白灰的主色调，所有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如他本人的风格。
“喝点水。”王龙平倒了一杯温水，看着陈星遥小口啜饮。
她喝水的样子很乖巧，双手捧着杯子，眼睛半闭着。水珠沾在她的唇上，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王龙平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盯着她的嘴唇看，迅速移开了目光。
“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回去？”他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陈星遥点点头，然后突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
王龙平全身一僵。
“谢谢你，王总。”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衬衫里。
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衣料，熨烫在他的皮肤上。她的头发散发出淡淡的桃子香气，与他平日里熟悉的香水味不同，更像是她私人的、居家的味道。
王龙平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陈星遥的脸颊泛着醉酒的红晕，嘴唇微微张开，长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她看起来毫无防备，柔软而温暖。
这一刻，王龙平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好可爱，想亲。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一向以自制力强而自豪，从不允许自己在工作中掺杂私人感情，更别提对下属产生这种冲动。
但此刻，在安静的公寓里，怀中柔软的身躯和鼻尖萦绕的桃子香气，让他长久以来筑起的防线出现了裂痕。
陈星遥突然动了动，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
“王龙平，我告诉你两个秘密。”
当他的脸颊近在咫尺时，陈星遥突然仰头，轻轻地、迅速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然后她站起身，走向门口，转头朝王龙平挥挥手，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王总，第一个秘密是我没醉，第二个秘密，你猜猜看？”
门轻轻合上，留下王龙平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他的唇上还残留着那个吻的触感，柔软而短暂，像蝴蝶掠过花瓣。
没醉？所以刚才的一切——她靠在他胸前，她勾手让他低头，还有那个吻——都是清醒状态下故意的？
王龙平慢慢抬手，指尖轻触自己的嘴唇，然后低头笑了起来。现在他知道了，某只小兔子，比自己想象的更大胆。
第二天早晨，王龙平准时在八点五十分到达办公室。
经过陈星遥的工位时，她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露出职业化的微笑：“王总早。”
“早。”王龙平简短回应，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陈星遥的表情自然得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整个上午，王龙平都无法完全集中精力。每次陈星遥进他办公室送文件或汇报工作，他都下意识地观察她的举止。但她表现得一如既往的专业得体，没有一丝尴尬或不自然。
中午，王玥涵笑嘻嘻地溜进王龙平的办公室。
“昨天怎么样？安全把星遥送回家了吗？”
王龙平抬头看她，“你明明没打电话，为什么假装叫我接她？”
王玥涵毫不心虚地笑着：“我这不是给你们创造机会嘛！星遥多好啊，漂亮能干，性格又好。你都单身多久了？”
“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王龙平语气冷淡。
“得了吧，”王玥涵凑近了些，“昨天星遥亲你了吧？”
王龙平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她告诉我的啊！”王玥涵得意地笑，“她说你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特别可爱。”
王龙平感到耳根微微发热，“我们只是上下级关系。”
“少来这套，你要是对她没意思，我现在就出去倒立吃键盘！”王玥涵翻了个白眼，“星遥可是喜欢你很久了。”
王龙平抬头：“什么？”
“你不知道？她来公司面试那天就对你一见钟情了。本来有更好的offer，为了你才来我们公司的。”王玥涵压低声音，“这三个月，她为了跟上你的节奏，私下付出了多少努力你知道吗？经常加班到最后一个走，就为了把你交代的工作做到完美。”
王龙平怔住了。他回想起陈星遥入职以来的种种——她总能提前预判他的需求，对他的工作习惯了如指掌，甚至连他喜欢的咖啡温度都掌握得恰到好处。
“她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他问。
“因为我是她闺蜜啊！”王玥涵一脸理所当然，“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参加我们公司的面试？就是我内推的！”
王龙平沉默了。他从未想过，那个总是安静高效地完成工作的助理，背后藏着这样的心思。
“她昨天真的没醉？”他终于问道。
王玥涵笑得神秘：“你说呢？机会已经给你创造好了，把不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她转身离开办公室，留下王龙平独自沉思。
下午的项目汇报会上，陈星遥站在投影前讲解方案。她穿着合身的西装套裙，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声音清晰自信。
王龙平注视着她，突然注意到她耳根微微泛红——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他以前从未注意过。
当陈星遥的目光扫过他时，她的语速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点，手指也无意识地捏紧了激光笔。
这些细微的反应，在今天的王龙平眼里，突然都有了新的意义。
会议结束后，陈星遥整理着文件，王龙平走上前。
“讲解得很好。”
“谢谢王总。”陈星遥没有抬头，但耳根更红了。
“昨晚...”王龙平刚开口，陈星遥立刻打断：
“昨晚我喝多了，如果做了什么失礼的事，还请王总见谅。”
她的语气官方，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她。
王龙平轻轻点头，没有戳穿，“晚上加班吗？有个项目需要尽快处理。”
“加的。”陈星遥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
“好，七点来我办公室。”王龙平说完，转身离开。
晚上七点，整层办公楼已经空无一人。
陈星遥准时敲响了王龙平办公室的门。
“请进。”
她推门而入，发现王龙平正站在窗前，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王总，需要我处理什么项目？”陈星遥站在办公室中央，保持着距离。
王龙平转身，走向她：“关于你昨天说的第二个秘密。”
陈星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说你没醉，这是第一个秘密。”王龙平缓缓道，“第二个秘密，让我猜猜看。”
陈星遥屏住呼吸。
王龙平停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王玥涵告诉我，你来公司是为了我。”
陈星遥的眼睛微微睁大，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是真的吗？”王龙平轻声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陈星遥轻轻点头。
“为什么不说？”
陈星遥苦笑了一下：“因为王总明确表示过，不喜欢办公室恋情，也不会与下属发展私人关系。”
王龙平注视着她：“如果对象是你，我可以重新考虑。”
这句话让陈星遥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昨天的吻，”王龙平向前一步，“是什么意思？”
“我...”陈星遥脸颊绯红，“我只是想...趁醉装疯一次，然后周一假装什么都不记得。”
“所以是打算亲完不认账？”王龙平微微挑眉。
“我以为王总会当作意外，然后忘记。”陈星遥老实地回答。
王龙平又向前一步，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为零：“但我忘不掉。”
陈星遥的呼吸明显加快了。
“既然你亲了我，”王龙平低头，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王总...”
“叫我的名字。”
陈星遥惊讶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张开。
王龙平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声音低沉：“或者，我可以先要个赔偿。”
然后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吻与昨天那个蜻蜓点水的触碰完全不同。它缓慢而坚定，带着试探和邀请。陈星遥愣了片刻，然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回应了这个吻。
当她轻轻咬他的下唇时，王龙平闷哼一声，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良久，他们才分开，呼吸都有些紊乱。
“所以，第二个秘密是什么？”王龙平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
陈星遥的脸红得厉害，眼睛却亮得惊人：“第二个秘密是...我喜欢你，从第一次面试见到你就喜欢。”
王龙平笑了，这是陈星遥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轻松、毫无保留的笑容。
“巧了，”他说，“我也喜欢你，只是我自己没意识到。”
“那王玥涵...”
“是她点醒了我。”王龙平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谢谢你，星遥，谢谢你的勇敢。”
“所以...”陈星遥眼中闪着调皮的光，“王总这是要打破自己的原则了？”
“为了你，值得。”王龙平再次低头，轻吻她的唇角，“而且，我猜这才是你昨晚装醉的真正目的。”
陈星遥笑而不答，只是踮起脚尖，用又一个吻回应了他。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蔓延至远方。而在这个安静的办公室里，两颗心终于找到了彼此的频率。
王龙平想，或许有时候，打破原则才是生活中最美好的意外。而那只他以为乖巧的小兔子，确实比他想象的更加大胆——也更让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