滦水冰开映血光,松岭雪融鏖战忙。
老将横槊阻胡马,谋士运筹断贼粮。
伏兵惊破公孙梦,飞骑踏碎步度狂。
非止边城固金汤,更绝辽东望烽芒。
公元241年,肇元五年,仲春中旬。
当河西、河套两大战场相继传来捷报之际,帝国东北的辽西大地,却正饱受鲜卑东部大人步度根及其勾结的乌桓残部、辽东公孙余孽的蹂躏。此处山川纵横,丘陵起伏,兼有滨海平原,地形复杂,既是胡骑南下的跳板,亦是屏护幽燕、连通辽东的咽喉。能否在此击退步度根,断绝其与辽东叛逆的联络,关系整个东北战局的稳定。
***
辽西郡,治所阳乐城。
征东将军行辕内,气氛肃穆。虽已年逾七旬,赵云依旧身姿挺拔,银盔下的目光锐利如昔,只是眼角深刻的皱纹与偶尔轻咳的声音,显露出岁月与征战留下的痕迹。他身侧,仍在国学学习的杜预此次由刘禅钦点,在军中历练,其本人虽年仅弱冠,却气质沉静,目光睿智,正专注地看着粗糙的羊皮地图。原魏国降将、现鹰扬将军魏续则肃立一旁,神色恭谨中带着一丝渴望证明的迫切。
“步度根主力四万,并乌桓残部万余,已至濡水(今滦河)北岸,连营三十里。”赵云声音沉稳,手指点在地图上的阳乐县位置,“其锋甚锐,扬言三日内踏平阳乐,饮马濡水。此外,细作密报,辽东那边,公孙渊的漏网之鱼公孙晃(公孙渊之侄),已暗中遣使与步度根联络,欲里应外合,趁乱夺取辽东郡若干城邑,重现其公孙氏旧梦。”
杜预接口道:“将军所言极是。步度根之谋,非仅掳掠,更欲搅乱我整个辽东局势。其分兵三处:主力扑阳乐;偏师约万人游弋于右北平无终县外,牵制我幽州腹地;另遣精骑小队,试图穿越辽西丘陵,与公孙晃联络。”
魏续上前一步,抱拳道:“赵将军,杜参军。末将久在北地,深知胡骑习性。彼辈利在速战,倚仗骑射,然攻坚乏力,尤忌水障与强弩。末将愿率弩兵,于要害处设伏,定叫那试图联络的胡骑有来无回!”
赵云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与决断:“善!陛下与丞相委我等以重任,辽西不容有失。我等便如此部署——”
他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
“本将亲率两万龙骑兵,镇守阳乐!沿濡水南岸构筑防线,多设旌旗,广布疑兵。步度根若敢涉水来攻,便让他尝尝我幽州突骑改编的龙骑兵的厉害!已令民夫连夜赶制‘水障’——以粗大铁链串联木筏、沉木,暗设于濡水几处关键渡口水下,阻其马足!”
“杜参军!”赵云看向杜预,“你率三万山地营精锐,即刻北上,进驻右北平郡无终县!无终乃幽州东部门户,绝不可失。你部任务有二:其一,固守城池,挫败鲜卑偏师之牵制攻势;其二,更为紧要——待步度根主力被我吸引于阳乐城下之时,你需遣精干力量,出其不意,奔袭其位于松岭山中的后勤据点与联络枢纽!细作报,其粮草、掠获之物多囤于此,亦是其与辽东信使往来之秘径。务必焚其粮,断其路!”
“魏将军!”最后,赵云目光炯炯地看向魏续,“予你两万升级弩兵,配发足量连弩箭矢及震天雷百枚。你部秘密开赴辽西郡与辽东郡交界之处的医巫闾山通道设伏!此处乃步度根与公孙晃联络之必经之路。你的任务,是截杀一切往来信使、小队胡骑,务必擒获其书信,查明其勾结之详谋,并尽可能全歼其联络兵力!可能办到?”
魏续胸膛一挺,慨然应诺:“末将必不辱命!若放一人一马通往辽东,愿领军法!”
杜预亦躬身道:“预定竭尽所能,固守无终,并寻机捣毁贼巢!”
“好!”赵云一掌击在案上,“即刻行动!让步度根和那些公孙余孽明白,辽西之地,非胡马可肆意驰骋之所!”
***
濡水南岸,阳乐城外。
春日的濡水,因冰雪消融而水量丰沛,水流湍急。数以千计的汉军士卒与当地征发的民夫,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老将赵云并未安坐城中,而是亲自披甲,在亲卫的簇拥下沿河巡视。他指着几处水流相对平缓、河岸开阔的滩涂,对龙骑兵校尉张翼(张嶷之族弟,虚构)下令:“此处,还有下游那片红柳滩,皆是胡骑最可能涉渡之处。水障重点布置于此!铁链务必沉入水下三尺,木筏上可覆盖水草伪装!”
张翼高声应命,催促部下加快速度。士兵们喊着号子,将巨大的木筏推入水中,用粗如儿臂的铁环扣连接起来,另一端则用巨大的铁钉深深楔入岸边的巨石之中。一些水性好的士卒潜入冰冷的河水中,调整铁链的深度和位置。
一名叫做李大河的老河工,也被征调来协助。他看着忙碌的军士,对身边同样被征来的儿子嘀咕:“这法子……能成吗?鲜卑人的马可凶得很。”
儿子还没答话,旁边一名正在拉扯铁链的龙骑兵王铳听到了,抹了把汗,咧嘴笑道:“老丈放心!咱这铁链木排,专绊马腿!等那些胡骑冲过来,保管叫他们人仰马翻!到时候,就看咱们赵老将军和弟兄们的马弓环首刀发利市了!”王铳是幽州老兵,对赵云崇拜至极,语气中充满了信心。
与此同时,河岸高处,弩兵们也在紧张地构筑发射阵地。他们挖掘浅壕,堆砌土垒,将一架架黝黑的元戎连弩架设起来,弩箭上弦,寒光指向北岸。校尉高靖仔细检查着每一架弩机,尤其关注那些标注着“震天雷”的木箱,再三叮嘱手下注意保管和安全。
整个阳乐防线,如同一张逐渐拉满的弓,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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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北平郡,无终县城。
杜预率三万山地营精锐抵达时,城外的鲜卑游骑已有数千人,正在四处剽掠,试探守军虚实。
杜预并不急于出战,他首先加固城防,组织乡勇,将城外百姓尽可能迁入城中。同时,他派出了大量来自辽东战场的精锐斥候,这些士卒擅长山林行动,很快便摸清了城外鲜卑偏师的分布情况,以及更重要的——关于松岭山据点更确切的情报。
“参军,查明了!”斥候队长田豹风尘仆仆地回报,他原是公孙渊麾下降卒,因熟悉地理且作战勇猛被提拔,“松岭山那处山谷,确有大量毡帐和堆放物资的迹象!守卫约有两千,看服色是乌桓人和部分鲜卑人。还看到有穿着类似昔日公孙亲兵服饰的人出入!”
杜预目光一闪:“公孙晃的人果然在那里接头。好!田队长,你立了大功。先下去歇息。”
他沉吟片刻,唤来山地营副将吴砀(东吴降将之后,善山地战):“吴将军,步度根主力已被赵老将军吸引于阳乐,其偏师在我城外逡巡不前,正是良机。我予你五千精锐,皆配钩镰枪、登山斧、强弓劲弩,另带足火油、引火之物。你部今夜便出发,抄山间小径,直扑松岭山贼巢!务必焚尽其粮草物资,斩杀其守将,尤其是公孙余孽!可能做到?”
吴砀抱拳,眼中闪过厉色:“参军放心!末将必踏平那贼巢,提贼酋首级来见!”
是夜,无终县城悄然打开一道侧门,五千山地营锐士在吴砀和田豹的带领下,如同无声的溪流,没入沉沉的夜色与起伏的山峦之中。
***
医巫闾山,辽西与辽东交界处。
此地山势虽不极高,却沟壑纵横,林木茂密,一条被商旅和走私者踏出的小道蜿蜒其间,是隐秘联络的理想通道。
魏续率领两万弩兵,早已悄然抵达。他并未分散兵力,而是根据地形,选择了三处最可能通过的山谷和隘口,设置了层层叠叠的伏击圈。
“此处,两侧山坡布满连弩手,听号令齐射。”
“那里,道路中间及两侧,埋下铁蒺藜,撒上毒蒺藜刺(一种荆棘植物处理后的尖刺)。”
“谷口最窄处,堆设拒马,后置钩镰枪手。一旦敌骑闯入,先以弩箭杀伤,再以钩镰枪阻其退路。”
“震天雷……集中使用,待其队伍完全进入伏击圈,投掷其首尾,制造最大混乱与恐慌!”
魏续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布置,不时提出修改意见。他带来的弩兵中,有许多是经历过河套或凉州战役的老兵,对伏击和弩阵运用颇有心得。新兵则在老兵的带领下,紧张而兴奋地准备着。
一名叫做孙三的新弩兵,来自冀州,第一次参与实战,手心全是汗。他小声问旁边的老兵钱老歪:“钱叔,那震天雷……真能响吗?像打雷一样?”
钱老歪斜了他一眼,啐了口唾沫:“瓜娃子,到时候别吓尿裤子就行!听着响动,跟着老子射箭就成!保管让你赚个首级功!”
伏击圈布置妥当,魏续又派出多股精干游骑,远出数十里侦察,如同张开的蛛网,静待飞虫触网。
***
数日后,战端骤起。
阳乐方向:步度根果然按捺不住,驱动大军,选择了几处看似水浅滩平的渡口,发起强渡。
成千上万的鲜卑、乌桓骑兵呼啸着冲入冰冷的濡水,向着南岸涌来。起初进展顺利,水深仅及马腹。然而,当前锋部队接近南岸时,战马突然纷纷嘶鸣着栽倒!水下隐藏的铁链和木筏发挥了作用,锋利的水下暗桩和纠缠的铁索无情地绊断了马腿!
“水下有埋伏!”
“我的马!”
鲜卑军阵脚大乱,落水者不计其数。
“龙骑兵!放箭!”岸上,赵云白须飘洒,手中长枪指向河心。
早已严阵以待的两万龙骑兵同时开弓,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倾泻向混乱的敌军!幽州突骑本就精于骑射,改编为龙骑兵后,纪律性和协同作战能力更强。箭矢精准地射入水中扑腾的胡兵和受惊的战马。
与此同时,高靖指挥的弩兵阵地也爆发出致命的轰鸣!元戎连弩以惊人的射速向着对岸尚未下水或刚刚下水的后续敌军泼洒着箭雨,极大地迟滞了其增援速度。
鲜卑人的第一次强渡,在汉军早有准备的水障、箭雨打击下,损失惨重,被迫退回北岸。河面上漂浮着无数人马的尸体,河水为之染红。
步度根暴怒,连续两日驱使部队从不同地点尝试强渡,甚至驱赶掳掠来的汉民百姓在前为盾牌。赵云临危不乱,一面令弩兵精准射击,尽可能避免伤及百姓,一面指挥龙骑兵灵活机动,重点打击后续的鲜卑战兵。同时,预先布置的预备队不断填补防线漏洞。濡水南岸,成了鲜卑骑兵的死亡陷阱,尸骸堆积如山。阳乐防线,岿然不动。
松岭山方向:吴砀、田豹率领五千山地营精锐,历经一夜急行军,于黎明时分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鲜卑后勤据点所在的山谷。
果然如情报所述,山谷中毡帐林立,堆放着小山般的粮草、皮货以及被掳掠来的财物。守卫的乌桓和鲜卑士兵大多还在酣睡,只有零星哨兵。
“动手!”吴砀一声令下。
山地营士卒如猛虎下山,首先用强弓点杀了哨兵,随即分成数股,冲向各个帐篷和物资堆垛。他们并不恋战,而是四处投掷火把、倾倒火油。
“敌袭!汉军来了!”
凄厉的警报声终于响起,但为时已晚。大火迅速蔓延,吞噬着帐篷和粮草,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守卫士兵惊慌失措地冲出帐篷,迎面撞上的却是锋利无比的钩镰枪和登山斧!山地营士卒在山地、林地中行动如飞,三人一组,配合默契,钩马腿,劈人身,杀得守卫血流成河。
田豹一眼认出几个穿着公孙氏旧衣甲的人正试图骑马逃跑,他大吼一声:“公孙家的狗贼!哪里走!”张弓搭箭,连珠射去,将那几人射落马下。吴砀则直扑中军大帐,与一名闻讯冲出的乌桓酋长激战数合,一斧将其劈于马下!
奇袭大获成功!山谷化为一片火海,所有囤积物资尽数被焚,守军被歼大半,少数逃散。公孙晃派来的联络代表亦被斩杀。步度根的后勤枢纽与联络通道,被彻底捣毁。
医巫闾山方向:就在步度根猛攻阳乐、松岭山火起之时,一队约三百人的精骑,护卫着几名信使模样的人,果然出现在了医巫闾山的通道中。他们行色匆匆,显然负有紧急使命。
“来了!”埋伏在山坡上的魏续精神一振,“传令!没有我的信号,谁也不准动!放他们进包围圈!”
那队骑兵小心翼翼地进入山谷,为首的百夫长似乎察觉有些过于安静,勒住了马。但为时已晚!
“放!”魏续猛地挥下红旗!
“绷绷绷绷------!”
两侧山坡上,数以千计的弩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人喊马嘶,冲在前面的数十骑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
“有埋伏!快退!”
后队的骑兵惊慌失措,试图调头,却发现退路也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拒马和钩镰枪手堵住!
“掷雷!”魏续再次下令。
十几枚冒着黑烟的震天雷被力士掷出,落在敌军最为密集的区域和试图突围的谷口。
“轰!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山谷中回荡,效果倍增!战马惊厥,胡骑魂飞魄散,队形彻底崩溃。
“杀!”魏续拔出战刀,亲自率领预备队冲下山坡。
剩下的战斗毫无悬念。汉军弩兵持续射击,钩镰枪手上前清剿残敌。不过一刻钟,三百胡骑全军覆没,无一人漏网。
魏续快步走到那几名信使的尸体旁,从一个看似头目的人怀中搜出一个密封的皮筒。打开一看,里面正是步度根写给公孙晃的密信,详细约定了下一步联合行动的时机、信号,甚至还有许诺事成后割让辽东部分郡县的内容!
“哈哈哈!天助我也!”魏续大喜,“快!将此信连同俘获的旗帜、首级,快马呈送赵将军和杜参军!步度根与公孙晃勾结之铁证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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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报飞传至阳乐和无终。
赵云得知水障、弩阵成功阻敌,松岭山贼巢被焚,医巫闾山伏击成功并获密信,抚掌大笑:“杜参军妙算!魏将军骁勇!步度根失其粮秣,断其联络,破其诡谋,看他还如何猖狂!”
他当即下令,将密信内容抄写多份,用箭射入北岸鲜卑营中。信中内容很快在步度根军中流传开来,那些被裹挟的乌桓人和小部落本就对步度根许诺的“辽东大利”将信将疑,如今见其与汉人余孽勾结的密信都被缴获,更是人心浮动,怨声四起。
恰在此时,杜预见城外鲜卑偏师因松岭山被袭而军心不稳,果断率无终守军出击,大破之,斩首两千余级。
步度根得知后院起火,联络暴露,偏师败绩,又见军中流言四起,士气低落,而面前的阳乐城在赵云防守下固若金汤,深知大势已去,再战无益。只得仰天长叹,下令焚毁部分不易携带的辎重,率残部约三万余人,狼狈撤出辽西,向北退往松岭山以北的草原深处。
赵云、杜预、魏续合兵一处,趁势追击数十里,斩获颇丰,直至确认其已远遁,方才收兵。
此役,东路汉军依托地利、新式装备与精准情报,巧妙运用水障、弩阵、伏击、奇袭等多种战术,稳守反击,先后歼敌逾万,焚毁大批粮草物资,更关键的是,彻底粉碎了步度根与辽东叛逆勾结的图谋,将公孙晃的势力重新逼回阴暗角落,稳固了辽西防线,断绝了鲜卑东部之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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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濡水缓缓流淌,冲刷着岸边的血污与战争的痕迹。
赵云、杜预、魏续并辔立于阳乐城头,眺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北方原野。
“经此一役,步度根元气大伤,辽东叛逆亦遭重挫,我辽西可暂保无虞矣。”杜预轻声道。
魏续感慨:“全赖赵老将军稳如泰山,杜参军神机妙算。末将只是依令而行。”
赵云摇了摇头,银须在晚风中飘动:“此乃将士用命,三军同心之功。尤其是那些普通士卒——挖水障的民夫、操作连弩的新兵、奔袭山林的锐士、设伏山沟的弩手……还有那些浴血奋战的边民。是他们,撑起了这辽西的屏障。”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远:“然轲比能主力尚存,北疆未靖。我等仍需厉兵秣马,谨守边防,以待朝廷下一步的旨意。”
残阳如血,将三位将领的身影拉得很长,与身后巍峨的燕山山脉融为一体。辽西大地,在经过又一番铁血洗礼后,终于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而大汉帝国的东北边陲,也因为这场及时的胜利,变得更加稳固。东线的成功御敌,与西线、中线的胜利遥相呼应,共同铸就了帝国北疆的铜墙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