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的定力向来是队里数一数二的,无论是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是错综复杂的案情,他都能保持头脑冷静。
然而,当那股混合着肉香、紫菜鲜香和浓郁高汤气息的霸道香味,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般从厨房蔓延开来,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鼻腔时,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有些摇摇欲坠。
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喉结不受控制地微微滚动了一下,试图掩盖那即将溢出的生理反应。
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那香气的源头——厨房的方向。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踏入苏小暖的家。
印象里,她还是那个跟在他们这些半大少年身后,摔倒了会咬着牙不哭,练功时比谁都拼命的小不点。
苏光明前辈牺牲快八年了吧?他们一家搬离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大院,竟也过去十多年了。
时光荏苒,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女孩,如今已独当一面,甚至还拥有了这样一手……惊为天人的厨艺。
陆铮的思绪有些飘远,直到苏小暖端着一个大大的木质托盘,眉眼弯弯地从厨房走出来,才将他拉回现实。
托盘里,是五只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大碗,碗里盛满了热气腾腾的馄饨。
薄如蝉翼的馄饨皮透出里面粉嫩的肉馅,汤色清亮,浮着翠绿的葱花、深紫的紫菜和金黄的小虾米,诱人的香气正是从此处升腾、爆发。
陆铮心下恍然,原来她刚才在厨房待了那么久,是算准了他们都会被这香味“俘虏”,特意多准备了几份。
这份细心和……笃定,让他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
“来来来,自己端,小心烫。”苏小暖的声音带着笑意。
安然是第一个跳起来的,她眼睛亮晶晶的,像看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几步凑到苏小暖面前,殷勤地端过两碗,一碗放在秦浩初面前的茶几上,一碗自己捧着,还不忘对苏小暖甜甜一笑:“暖暖你最好了!”
符荔怜见状,也怯生生地走过来,小声道了谢,端起一碗,又飞快地缩回餐桌旁。
秦浩初看了看面前的碗,又看了眼安然,沉默地站起身,也走向托盘。
当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依旧端坐的陆铮时,他轻咳一声,掩饰性地站起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倒是没有矫情,迈步走到餐桌旁,在符荔怜对面坐下,沉声道:“谢谢。”
苏小暖对大家的“自觉”十分满意,拍了拍手:“开动吧!”
几乎是勺子碰到碗边的瞬间,那层礼貌的、略带隔阂的薄冰就被美食轻易击碎了。
陆铮舀起一只馄饨,小心地吹了吹气,送入口中。
牙齿轻轻一合,薄而韧的馄饨皮瞬间破开,里面饱含的、滚烫鲜美的汁水“噗”地一下在口腔中迸溅,混合着猪肉的醇香和恰到好处的调味,瞬间俘虏了每一个味蕾。
馄饨馅摔打得极有弹性,肉质紧实又不失嫩滑,与滑溜的皮子形成美妙的口感对比。
汤底更是精华,看似清澈,入口却浓郁无比,显然是用了真材实料长时间熬煮,鲜得让人舌根发麻,却又毫无味精的涩口之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口接一口,等到回过神来,碗里已然只剩清汤,连点缀的紫菜和葱花都没剩下。
他居然……吃得这么失态?陆铮看着空碗,冷峻的脸上难得地闪过一丝怔忪。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最令人身心熨帖的一碗馄饨。
他抬眼看向厨房里正在忙碌收拾的苏小暖那纤细的背影,心底那抹钦佩之意愈发浓厚——这手艺,比起前几次尝到的,似乎又精进了。
再看其他人,安然早已吃得鼻尖冒汗,一脸满足地靠在沙发上;秦浩初虽然吃得斯文,但碗底同样干净,看向厨房方向的眼神里也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惊叹;就连一直惴惴不安的符荔怜,此刻也微微眯起了眼睛,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脸上露出了片刻的安宁。
苏小暖利索地将空碗丢进洗碗机,擦了擦手,出来时已是一身轻便的休闲装,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
“我好了,出发吧。”
一行人下了楼,却在楼下分道扬镳。
陆铮需要带符荔怜回局里做更详细的笔录和安排,他看向苏小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注意安全。”
便带着一步三回头的符荔怜上了那辆黑色的SUV。
苏小暖则招呼着安然和秦浩初上了自己那辆经过系统升级、外观已变得朴实无华的原木色四轮小摊车。
车内空间宽敞,厨具食材摆放井然有序,甚至还隔出了一个可供临时休息的小小区域。
砚台,那只系统送来的黑猫,正优雅地蹲在副驾驶座的猫窝里,一双金色的瞳孔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带着几分审视的高傲。
“暖暖,我们这是……去医院那边?”安然系好安全带,看着车行的方向,有些诧异。
她本以为苏小暖会去人流量更大的商业区或者学校附近。
苏小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唇角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嗯,去市立医院附近。这样你和秦先生照顾安爷爷方便,来回不耽误时间。我今天卖麻辣鱿鱼,生意在哪都差不多的。”
安然闻言,心头一暖,鼻子竟有些发酸。
她没想到苏小暖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压下那点湿意,声音却带上了更明显的感动:“暖暖!你真是太贴心了!今天我和秦浩初给你当免费小工,保证帮你把带的鱿鱼都卖光!”
坐在后座的秦浩初,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苏小暖的后脑勺上,眼神复杂。
他之前对苏小暖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安然的好友”、“厨艺很好的摊主”层面,偶尔还会带着一丝来自所谓“高阶层”的、不易察觉的审视。
但此刻,这份不着痕迹的体贴和周到,让他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