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正事?”张悬黎下意识疑惑道:“我们不回去吗?”
苏赢月看了沈镜夷一眼,随即看向她,轻声解释道:“自然是寻找这挪动地界石的‘元凶’。”
蒋止戈“诶”了一声,“我记得鉴清此前说此乃自然之力。”
沈镜夷没有说话,只微微颔首。接着他率先抬步,朝着最近一块被移动过的地界石走去。
苏赢月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迈步跟上。
五人围拢到一块最近的,半陷在泥土中的地界石旁,神色专注瞧起来。
苏赢月蹲下身,目光沉静地审视着。过了一阵,她抬眼,轻声道:“你们看,细观地界石挪动的轨迹,它是朝汴河方向移动的。”
张悬黎看了一眼,随即跑到另一块地界石去看。
见状,蒋止戈也跑去看其他的。
“月姐姐,沈大哥,你们看这里。”陆珠儿眼尖,指着地界石底部与地面接触之处低呼,“地面是宽平的拖痕,不是人为撬动的那种尖锐痕迹。”
借着明亮的月光,苏赢月的目光锁在那道拖痕上。
沈镜夷看了片刻,抬首看向陆珠儿,问道:“珠儿,借你件验尸工具一用。”
陆珠儿手伸向身上背着的布包,边翻边问,“沈大哥想用什么样的?”
沈镜夷:“可以刮取泥的就可以。”
“那就这个解腕刀吧。”陆珠儿递给他。
沈镜夷接过,将解腕刀小心翼翼伸入拖痕的缝隙之中,轻轻刮取了几下,随即抬起。
刃尖上沾着少许深褐色的土,与周围黄土截然不同。他用手触摸,又用手指捻开仔细瞧了瞧,发现其明显滑腻,又黏黏的。
沈镜夷又将手指凑近鼻尖嗅了嗅,眼神微凝,随即沉声道:“这土又腥又黏,应不是此处的土。”
说完,他立刻起身,走向另一处被移动的地界石。
苏赢月当即跟上。
张悬黎迎上来,“月姐姐,表哥,我刚看了几处,发现所有挪动的地界石,都是朝向汴河方向。”
蒋止戈也跑回来道:“我看的也是。”
沈镜夷没有说话,只是蹲下又取了拖痕的缝隙中的土来看。
“这土有什么问题?”张悬黎问。
陆珠儿咦了一声。
苏赢月看向她。
陆珠儿看着沈镜夷,“沈大哥,这土可以给我看看吗?”
沈镜夷把解腕刀递给她。
陆珠儿接过,用手指拈下一些,借着月光,放到眼前看了看,而后道:“我知道了,这是汴河里的淤泥。”
“汴河的淤泥?”
蒋止戈和张悬黎异口同声道。
陆珠儿立刻喜笑颜开,看着二人,“玉姐姐,蒋大哥,你们……”
“哎呀,小珠儿,你快说。”蒋止戈催促。
陆珠儿收敛笑意,“沈大哥第一次取这土时,我就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我小时候和爹爹在汴河里游过水,曾挖过汴河岸边的淤泥拿来玩。”她搓着手指上的粘土,肯定道:“这就是汴河里的淤泥。”
“汴河的淤泥?”张悬黎低声重复着,忽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苏赢月看向她。
张悬黎:“定是之前汴河发大水,将河底淤泥带了上来。大水退去,这淤泥就留在了岸上,裹住了地界石。”
她神色得意,看向苏赢月,语气急切地问:“是吧,月姐姐?我猜得对不对?”
苏赢月看着她那求表扬的模样,不禁莞尔,赞许地点了点头。
“玉娘说得不错。”她柔声肯定,“你能这么快就想通其中的关窍,心思真是越发缜密了。”
闻言,张悬黎下巴一扬,看向蒋止戈。
蒋止戈立刻笑着无奈道:“表妹甚是聪明。”
下一瞬,张悬黎神色一敛,疑惑道:“只是这淤泥和地界石挪动有什么关系呢?”
陆珠儿和蒋止戈也一脸疑惑看向沈镜夷。
沈镜夷没有直接回应,只看着蒋止戈道:“休武,你去汴河河滩处,弄些新鲜的淤泥,和普通泥土带回提刑司。”
闻言,蒋止戈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但他并未多问,只道:“好,我这就去。”
说罢,他转身快步向汴河方向而去。
“表哥,要那又腥又臭的淤泥做什么用呀?”张悬黎问。
“因为让地界石自行挪动的‘元凶’,可能正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淤泥。”苏赢月解释。
“我明白了。”陆珠儿看向她,“月姐姐,是像上回我们喂羊羔吃盐,观察它的反应一样,对吗?”
“正是。”苏赢月点头,眼中含着笑意,“此次,我们需知道淤泥如何移动地界石的,才好告知百姓。”
“正所谓,需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
沈镜夷看了她一眼,声音温而静,“我们回吧。”
苏赢月点头。
沈镜夷便极其自然地抬起手,欲去牵她的手。
然,却有人先他一步。
几乎同一时间,张悬黎亲昵地一把挽住苏赢月的右臂,嘴里还在兴奋地说着:“月姐姐,我们回去的路上,要不要买些冰酪吃啊?”
而她的另一只手臂,则被陆珠儿挽住,“只是不知这个时辰店开着没?”
苏赢月瞬间被二人一左一右“挟持”,双臂被牢牢占住。
沈镜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堪堪停在了半空。
苏赢月看着他,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又对上他带着一丝无奈和错愕的深邃双眸,眼底忍不住浮出笑意。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含笑的眸子望着他,好似在说“实在是没有空着的手给你牵了”。
张悬黎终于注意到一丝异样,看着沈镜夷顿在半空的手,疑惑问道:“表哥,你手怎么了?是抻着了吗?”
“沈大哥手抻着了?”陆珠儿看向沈镜夷,眼神清澈,认真道:“沈大哥,需要我给你正骨吗?我手艺很好的。”
苏赢月再也忍不住,肩膀微微颤动,终是低低笑出声来。
沈镜夷看着她眉眼弯弯,再看看她身侧两位毫无自觉的“护卫”,只得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他神色恢复一贯的沉稳,不动声色地将手负到了身后,声音温而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无事,天色不早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