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林婉筝情绪激动、只顾着嘶吼抱怨的样子,程庭芜知道,让她来讲述当年的事,只会添油加醋、避重就轻。
她索性不再理会林婉筝的叫嚷,转头看向脸色复杂的程家人,将隐藏多年的真相一一揭开。
林砚深与林婉筝母亲柳迟迟的相遇,源于一次与棋友的邀约。
那日午后,林砚深与棋友在城外茶寮对弈结束,临近黄昏时,棋友提议前往附近的挽月阁听曲看舞消遣。
林砚深本无意前往,一来他素来不热衷此类声色场所,二来也顾虑程清沅持家严谨,不愿让妻子担心。
但棋友见状,用激将法调侃他怕妻子、家教过严,连消遣片刻都不敢,林砚深被这番话激起好胜心,最终还是答应与棋友一同前往。
进入挽月阁后,阁内灯火通明,丝竹声与喧闹声交织。
不多时,柳迟迟身着水袖舞衣,伴着琴声步入厅堂,舞姿轻盈灵动,引得满座喝彩。
林砚深本是抱着应付的心态,却也被柳迟迟的舞姿吸引,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她身上,而柳迟迟也同时留意到林砚深,动了攀附之心。
柳迟迟借敬酒之机,将提前备好的迷药弹入杯中,林砚深在棋友的起哄下难以推辞,犹豫片刻后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水入肚不久,林砚深便感到头晕目眩,浑身发软,意识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林砚深在一间陌生的厢房内醒来,想起昨夜的荒唐,他匆忙整理好衣物后从后门踉跄逃离,只盼这场意外能就此翻篇。
柳迟迟摸透了林砚深性子软、容易心软的弱点,怀上了林砚深的孩子后,将此事告知,企图以此要挟林砚深。
让他想办法夺取程家的掌控权,好让自己鸠占鹊巢,取代程清沅的位置。
只可惜,程家的根基在于家族经营的酒坊,而酒坊的核心秘方一直被程清沅牢牢掌控在手中。
林砚深本身就没有争夺家族权力的心思,自然不可能为了柳迟迟,去和程清沅撕破脸皮。
还有一点就是,林砚深虽然在这件事上犯了错,但他始终记挂着与程清沅的情分,更舍不得程家这个完整的家庭。
所以无论柳迟迟如何哭闹、如何逼迫,林砚深都没有松口同意将她们母女接入程府。
后来,柳迟迟独自将林婉筝抚养长大后,自己却患上了一场重病,在病床上缠绵了没多久,身体就支撑不住了。
临死之前,柳迟迟把自己藏了多年的玉衡筹交给了林婉筝,此物是她早年间在机缘巧合得到的。
初见时,玉衡筹便泛着微弱的光泽,柳迟迟虽不知其具体用途,却总觉得它绝非俗物,便一直妥善藏着。
柳迟迟死后,她对林砚深的怨恨、对改变命运的执念,都尽数附着到玉衡筹上。
原本仅具雏形的器灵,在这股执念的滋养下彻底开智,竟能开口说话,它对悲痛中的林婉筝说。
“你若愿助我修行,我便能帮你过上想要的好日子。”
林婉筝曾经见过程庭芜被程家父母宠爱呵护的模样,也见识过程家锦衣玉食的生活,这让她越发不甘心自己所处的境地。
器灵的承诺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她瞬间看到了希望。
于是林婉筝没有丝毫犹豫,当场答应了玉衡筹,她愿意用自己的精血供养器灵,助它增长力量,只求器灵能兑现承诺,为自己谋得更好的出路。
于是,在程庭芜八岁那年,林婉筝在玉衡筹的安排下,趁着花灯节程府人多眼杂,联系了自己的舅舅。
她知道舅舅游手好闲、贪财好利,便用重金许诺,让舅舅帮忙将程庭芜从府里骗出来,再悄悄拐带离开。
林婉筝本以为这计划万无一失,程庭芜会在她的安排下,从此过上任人欺凌的悲惨一生,再也无法威胁到自己。
可她万万没想到,竟会天降异象,出现了一场天火,她舅舅死在那场天火里,连带着程庭芜也不知所踪。
随后林婉筝找到了林砚深。
当时的程庭芜刚刚失踪没多久,林砚深心看着眼前同样是自己骨肉、却过得如此凄惨的林婉筝,动了恻隐之心。
再加上柳迟迟已经死了,大人的事,他不想迁怒到孩子身上,便想将林婉筝先接入府内安置。
为了堵住外人的口舌,林砚深编造了一个谎话。
他对外宣称林婉筝是自己远房堂兄的女儿,堂兄一家在赶路途中遭遇了劫匪,只有林婉筝侥幸逃了出来,如今无家可归。
程清沅本就心地善良,看到林婉筝年纪尚小、身世又如此可怜,便没有过多怀疑,答应让林婉筝留在程府。
在之后的这些年里,林婉筝在程家活得格外小心谨慎,每天都察言观色,费尽心思地讨好程府里的每一个人。
林婉筝做这一切,为的就是让程府所有人都能接受她、喜欢她,彻底融入这个家。
可她心里清楚,自己始终游离在众人的心门之外。
程清沅待她温和,却少了几分对亲女儿的亲昵;程知遥、程书衍虽没刻意排斥她,却也从未真正把她当作亲妹妹看待。
就连她的亲生父亲林砚深,也总在有意无意地逃避她,极少单独与她相处,仿佛只要不提起,就能忽略她的存在。
但林婉筝并没有气馁,她暗自安慰自己,不管怎样,她都已是程府内唯一的小姐,能安稳地住在府里,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只要再等些时日,大家总会彻底接纳她。
直到程庭芜回到程府,林婉筝所有的美梦都被彻底打碎,所以她才会急于利用玉衡筹害人,想要将程庭芜彻底除掉。
这些全都是程庭芜从已被销毁的玉衡筹残魂记忆中提取出来的,如今这些记忆成了最直接的证据。
至此,林婉筝再没什么好狡辩的,她瘫坐在地上,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也是爹爹的孩子啊!凭什么你一出生就能被捧在手心,有爹娘疼、有哥哥护,穿好的、吃好的?”
“凭什么我就要在外面受苦,好不容易进了程府,还要小心翼翼看人脸色?”
“我为自己打算,这有什么不可以?”
她说着,情绪越发激动,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你们都觉得我坏,可你们谁又想过我有多难?如果我不这么做,我早就被人欺负死了!我没错!我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