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庭芜找到家人,把要去梁峪城继续追寻坤玉线索的事说了。
程清沅早已知道女儿身上肩负着不一般的责任,没有过多阻拦,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别逞强,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程知遥和程书衍也叮嘱她路上多加小心,有事及时传信。
隔日,程清沅就让下人备好装满衣物、伤药的行囊,又给了足够的盘缠,亲自送到府外。
程庭芜抱着阿娘道别,转身与其他人汇合,五个人并肩站在府门前,像当初刚出云栖谷时一样,朝着梁峪城的方向出发。
只是这次与之前不同,他们已经得到了相对明确的线索,不再是盲目探寻。
虽然还不知道递字条的人是谁,但对方能精准找到他们、还知晓坤玉的存在,显然不简单。
程庭芜走在队伍中间,捏着那张字条,心里有强烈的感应,这一次,坤玉或许是真的要现身了。
余下所有的疑问,都得等他们到了梁峪城,亲自去会一会那位神秘人才能解开。
梁州位于西南边陲,多高山深谷,地形崎岖复杂。
畜牧业较为发达,马匹、牛羊等牲畜膘肥体壮,同时也有丰富的草药资源,当地人也很擅长利用草药治病疗伤。
首府梁峪城,地处险要关隘,城墙依山而建,是西南地区的重要防御据点。
程庭芜一行人到梁峪城时,日头正挂在山腰。
城外的坡地上,几群牛羊散着啃草,牧民甩着鞭子坐在石头上,见他们骑马过来,抬眼望了望又低下头去。
路边偶尔有背着竹篓的人走过,篓里草药的清苦气混着山间的风飘过来。
再往前,城墙就顺着山势立在眼前。
青黑的砖缝里还嵌着些碎石,城门不算宽,守卫在门边翻着名册,进出的人大多背着包袱,或是推着装满货物的板车。
进了城,街上的铺子多是卖皮毛和草药的,挂着的羊皮在风里晃,药铺门口摆着的药草捆得整整齐齐。
有人蹲在摊前挑挑拣拣,说话带着些当地的口音,听着不怎么明晰。
没走两步,一行人却齐刷刷停了脚。
高文州的鼻子先动了动,吸了吸空气,转头问众人:“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其他人也跟着嗅了嗅,喉结下意识动了动,是浓郁的肉香混着草药的清冽,勾得人胃里发空。
对面铺子的伙计眼尖,见他们停在门口张望,立刻笑着迎出来招揽:“客官,是闻着香味来的吧?”
“快来尝尝咱们家的江黄羊肉汤锅,炖得软烂入味,还加了本地草药,特别滋补!”
几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每到一处就尝当地特色的习惯,也不犹豫。
贺云骁先牵马往铺子旁的马厩走,程庭芜和梅映雪已经率先迈腿往里进,嘴里还笑着说。
“正好赶了一路,先喝碗热汤暖暖胃!”
说着便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刚坐稳,伙计就提着茶壶过来,一边倒茶一边热情介绍。
“咱们这江黄羊肉是每日现宰的,汤是用羊骨加了当归、黄芪炖了三个时辰,既去了膻气,又补身子。”
“等会儿再给您上两碟蘸料,一碟蒜泥香油,一碟腐乳韭菜花,配着羊肉吃最香!”
没等多久,一口冒着热气的黑陶大锅就端上了桌,锅盖一掀,浓郁的肉香混着草药的清香立刻漫开来。
奶白色的汤面上浮着几片翠绿的葱花,锅里的羊肉块炖得色泽油亮,用筷子一夹就能分开,入口更是软烂不柴,带着淡淡的药香,一点不腥。
温热的汤水滑进胃里,瞬间驱散了赶路的疲惫,羊肉蘸上蒜泥,鲜美的滋味让众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亮了几分。
程庭芜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却发现街上不时有行人慢悠悠晃过,这些人神情恍惚,双眼空洞,瞧着有些吓人。
她放下汤勺,朝伙计招了招手,指着窗外问道:“伙计,街上那些人,都是怎么回事啊?”
伙计正给邻桌添汤,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那些都是赌徒,家里的钱、田产全输没了,连妻儿都走了,能不心如死灰嘛。”
“赌徒?”程庭芜皱起眉,“可这数量未免也太多了吧?”
“这也是最近才有的事。”伙计凑近些,解释道。
“前阵子城里开了家叫摇金坊的赌坊,听说里面的玩法新奇,一开始去的人都能赢点小钱。”
“后来越来越多人好奇去试,结果没一个能全身而退的,家里的东西输光了,人就成了这副模样。”
程庭芜听着,眉头皱得更紧,放下筷子问道。
“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官府就没派人来管管?再这么下去,指不定要出更大的麻烦。”
伙计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几分忌惮。
“客官您有所不知,听说那摇金坊的老板背景硬得很,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官府那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敢真去动他。”
“竟还有能在这城里只手遮天的人?”程庭芜有些意外,转头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这我就说不清了。”伙计摆了摆手,语气带着无奈,“我就是个跑堂的小喽啰,哪知道那些大人物的事。”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也能理解哪些赌徒,咱们梁峪城靠山吃山,能正经赚钱的营生少。”
“许多人日子过得朝不保夕,见着摇金坊有翻身的机会,就忍不住想赌一把,哪成想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伙计说完,便提着茶壶匆匆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程庭芜望着窗外游荡的人影,轻轻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感慨。
“这好赌之风,简直是在掏空一座城的根基。”
“大量银子都流进赌场,没人再愿意把钱投去种地、开铺子,时间一长,城里的营生都得停滞,最后只剩赌桌上来回倒腾的虚钱。”
“赌徒输光了,要么借高利贷翻本,要么铤而走险去偷去抢,城里的秩序迟早要乱。”
“更可怜的是孩子,家里败了,书也读不成,往后要么跟着乞讨,要么被这风气带坏,再走父辈的老路,真是没完没了。”
几人说着,桌上的汤锅渐渐凉了些,窗外的日光也斜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