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玉很自信的点头,“听起来很简单。”
沈维桢微微皱眉。
不知怎的,徐青玉自信的样子让人觉得……害怕。
“那你试着吹奏这曲《月明》。不必求圆满。残破之音,亦有它的道理。”
徐青玉依言吹奏,音色生涩,偶有断裂。
秋意在二楼看着两人。
她是三人组里面最后加入的,好多事情都不清楚,又不敢当着表姐问。她隐约感觉到离开通州城以后,表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浑身说不出的威压,叫她亲近又害怕。
她只能拽着小刀问:“表姐跟那位沈公子是什么关系?”
小刀撇了一眼那正在发呆的两人,顺口答了一嘴:“不知道。”
秋意还以为这位沈公子是表姐的追求者,可是看又不像。
因为两个人太光明磊落,看着他们二人,生不出一丝丝的遐想。
想当初她跟马家大郎订婚的时候,他总是有意无意触碰自己。可这位沈公子目光清明,如皎皎君子,言行举止格外有分寸,瞧着是个知礼之人。
不过也好。
沈公子身子不好,纵然有金银万贯,于表姐来说也是拖累。
片刻后,客栈前头传来马车车轮碾过青石地板的声音。
紧接着,便有一身着白衣、手持明杖的年轻公子缓步而来。
秋意只看了一眼,便屏住了呼吸——
那男子容貌清俊,生如苍山之雪,气质冷冽,仿佛画卷之中走出来的神仙公子。
尤其是秋日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金光,仿佛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人物。
秋意尚未出声,就看到那人朝着院中二人径直走了过去,盲杖探地,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秋意指着底下那人问小刀:“这位公子跟表姐又是什么关系?”
秋意自觉跟小刀是平起平坐,都是表姐的狗腿子,因而对小刀说话没那么多顾忌,她直接问了一句:“他会是我的表姐夫吗?”
小刀瞥了那人一眼,嘴角露出一抹不可察的弧度:“老徐最讨厌的人就是他。”
直到后来,小刀才知道徐青玉的那一座木质雕像刻的就是傅闻山。
要不是因为傅闻山,徐青玉早就出府过好日子,何至于后头在周府里受那么多的苦。
因而他重点提醒秋意:“老徐跟他是死对头。一见面就要掐个天昏地暗。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秋意“啊”了一声。
正当小刀以为秋意满是攀高枝失败后的遗憾时,秋意却朝着傅闻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句:“长得倒是英俊潇洒,不料竟是人面兽心。跟我表姐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跟我过不去就是跟我们徐家村过不去!”
小刀:难怪这是两姐妹——
傅闻山进屋以后,就看见树下坐着的那两人。
他的眼睛经过几次调养,已经大约能看清楚。
他提着盲杖,缓缓走进屋内,视线首先停留在那年轻女子身旁。
徐青玉今日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裳,头发用一根银簪和两根筷子利落扎起,给人干净凌厉之感。
他再往她的脸上看去,只见她神色憔悴,五官平平,算不上美人,但那双眼睛漆黑透亮、平静如水,生出不一样的韵味来。
还好,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没有受伤。
傅闻山一入内便开始挑刺:“你的气息太急。笛音如人,气散则神销。”
徐青玉没好气问:“傅公子也懂吹笛?”
傅闻山含笑点头:“略懂。”
那就是精通咯?
傅闻山无需人搀扶,缓步用盲杖试探走向沈维桢,沈维桢将那一把紫竹横笛收了起来,“你来得倒是快,我以为你要晚间才到。”
傅闻山担心二人途中出事,随口道:“听闻你们出事,怕你们没有援军,所以一路赶路。”
傅闻山的赶来,自然是为了处理那个山贼,因而只做了片刻寒暄,便开门见山问道:“人呢?可审问过了?”
沈维桢摇头:“恐吓了一番,吐了些事情。但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事向来不太拿手。”
傅闻山笑道:“你太低估自己。人在哪里?我带静姝亲自去审。”
徐青玉指了指后院的马车:“人已经昏迷,我们怕客栈里的人报官,便用蒙汗药将这两人药晕,如今就跟两头死猪差不多。”
“无妨。”傅闻山一挥手,静姝便去跟柜台的掌柜说了几句。
徐青玉看见他亮出腰牌,那掌柜脸色一变,神色愈发恭敬,竟专门让人腾出一间柴房作为审讯之用。
随后静姝提着那人的脖子,将两人双双押入柴房。
不多时,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闷哼声。
徐青玉哪里坐得住,毕竟这事与她有关。
她一下站起来便要往柴房方向走。
沈维桢提醒道:“明章是军中之人,审讯自有一套,只是手段有些残忍,我怕姑娘见了做噩梦。”
徐青玉淡淡一笑,胸有成竹,“我跟沈公子说过,我这个人是很凶恶的。”
一刻钟后,凶恶的徐青玉站在柴房里,闻着眼前阵阵肉烤焦的香味,几欲作呕。
她捏着鼻子后退半步,避开地面上漾开的血水。
正犹豫要不要离开时,傅闻山递来一方雪白的手帕:“这里空气污秽,去外面等着吧。”
徐青玉难受地接过帕子捂住口鼻,抽脚欲走,却又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站到了柴房门口。
那逼仄的柴房内,汗味、血腥味、肉烤焦的味道混作一团,令人窒息。
徐青玉猛吸一口新鲜空气,暗自想道:比起傅闻山的手段,自己真是小巫见大巫。
还好当初认错认得快,抱大腿的动作又比较丝滑,否则说不定今日躺在柴房里的人就是自己。
她下定决心,以后要跟傅闻山好好相处——
不,是好好抱上这个大腿。
片刻后,里面惨呼声音渐渐停歇。
傅闻山神色如常地走出来,他一手拄着盲杖,一出门就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徐青玉,“他说的应该都是实话。这伙山贼接了一个匿名的任务,单子上明确让他们挟持你去天仙缘客栈换取剩下尾款。他们手里有两幅画像,一幅是静姝,一幅是你。而且对方那位姓李的男子交代得清清楚楚,务必要抓静姝身边的年轻女子。”
徐青玉听得有些迷糊。
指向性如此之强,是她无疑。
可她挣几个黑心钱,哪儿能惹到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