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秉麟:……
谭秉麟一瞬间有点绷不住表情,想捂脸。
举目四望,没敢。
于是继续强行绷着面皮,隔着衣袍裤子拼命掐大腿。
他提前并不知道宣睦和虞瑾来了建州城,但是同居京中,他是认得虞瑾和宣睦的,尤其他领旨出京那日,还在御书房和宣睦见过。
虞瑾身后,身着铠甲,提着大刀的兵丁迅速闯入。
梁瞰仓惶后退。
还不等他转身逃跑,就被人一把扯住,踹在膝窝处,按在了地上。
“你……你们……”其他人,也都吓得面无血色,惊恐之下的本能反应就是纷纷往角落里闪避。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炸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固若金汤的建州城,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建州城,这是……城破了?
猝不及防就沦为砧板上鱼肉的感觉,谁能懂啊?
很多人都不期然想到大泽城当年的血案,这些晟国人,是有屠城的前科的。
相较于自身安危,他们同时更担心一家老小的下场,一整个面无血色。
梁瞰膝盖着地,也是痛得脑袋一空。
虞瑾上前,居高临下:“你想怎么个死法?”
说着,不等梁瞰反应,紧跟着话锋一转:“都是因为你多事,坏了我们原来计划,迫使我不得不提前暴露,将你们在场的诸位都一并灭口了。”
“尤其是你!”虞瑾说着,目光突然狠厉,“把他砍了,剁成肉酱喂狗!”
梁瞰整个脑子都木了。
“是!”士兵高亢答应一声。
锐利的刀锋举起,映着室内烛火,反射出诡异光芒。
眼看着就要人头落地,梁瞰情急,扭头冲虞常山喊叫:“虞侯,救命!”
“你我同僚共事多年,你不能见死不救!”
“这些晟国人,恨我们大胤子民入骨,你也不忍看着建州城生灵涂炭。”
因为虞瑾出现后的种种迹象,都不合常理,他又在极度惊惧之下,由不得细细思考,潜意识里就信了虞瑾自报家门的身份。
虞常山扶着桌案起身,依旧是神色肃然,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他目光扫过谭秉麟抓在手里的几封信件,眼神讥讽:“本侯一个乱臣贼子,证据确凿,难不成还真要自投罗网,回京受审?明知前面摆着的是死路,那自然……绝处逢生,另辟蹊径了。”
他手背擦掉唇边一丝残血,径直绕开梁瞰,朝外面走。
谭秉麟立刻提步跟上,寸步不离。
梁瞰目眦欲裂。
虞常山到底会不会通敌叛国,他心知肚明,虞家父子两代人,几十年的心血都耗费在这里,一家子又都在皇都安享富贵,他脑子又不是被驴踢了,叛国作甚?
梁瞰又深知,他们给虞常山栽赃的这个罪名,绝对能将他一家置之死地。
此种情形之下——
虞常山走投无路,被逼反,就很能理解。
而他们军旅之人,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简单,虞常山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说要他死,他今天就必死无疑。
梁瞰涕泪横流,半点扛不住去,连忙招认:“侯爷救我,那些信件都是假的,是构陷!您保我不死,我替您证明清白。”
虞常山回眸。
梁瞰看到微弱希望,竹筒倒豆子就开始招认:“是京城的英国公府,通敌叛国的信件是他们安排伪造的。”
“我夫人早年受过那位国公夫人一些恩惠,对她十分的倚仗信任。”
“这些年,逢年过节,都会去信问候。”
“只因为是妇人之间的来往,便无人知晓我们和英国公府有些交情。”
唯恐虞常山不信,他心虚闪躲了一下目光,话语却并不停歇:“前阵子,那边突然来信,要我配合行事。”
“我在建州城为父母官,本该独当一面,说一不二的,却因为虞侯在此驻军而处处受限。”
“是我猪油蒙了心,想借势扳倒虞侯。”
虞常山这个人,身份高,资历老,又治军严明,眼里半点不容沙。
梁瞰本来应该可以统管一地,作威作福的,反而要处处受他掣肘,很不自由,积怨颇深。
换个武将过来领兵,无论是谁,都不会比虞常山更难搞。
尤其——
新官上任,人生地不熟,还不得多多仰仗他这个地头蛇?
哪像他?虞常山在这里二十余年,比他资历都老,他自从调任此处,就谨小慎微,处处在瞧对方脸色行事。
恰此时,滕氏蛊惑了他。
双方一拍即合。
他太急于移开压在头顶的这座大山了,再加上又能借此和堂堂国公府搭上线,紧密绑定……
滕氏自然不会说“构陷”,只委婉表示有能将虞常山通敌叛国罪名坐实的铁证。
并且交代了详细的证据所在,他只要见机行事,出面指证即可。
他清楚虞常山不会叛国,也有顾虑,但想到横竖证据不过他的手,他只是出面指证,最后即使虞常山侥幸逃过一劫,他最多就是为了家国大义,揭发得急切了些,又不是他设计构陷的,算不得什么大罪过。
两相权衡,他咬咬牙就干了。
只是,本来说好了,信件是夹带在虞常山收到的下一封家书里,到时候会有个紫檀木雕花的盒子,谁曾想,昨日谭秉麟会带着那盒子提前到了。
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尤其当着谭秉麟这个京城来使的面揭发,等于直接上达天听,省得虞常山借着在这边根深蒂固的势力,给含混过去。
于是,他就迫不及待的提前发难了。
梁瞰声泪俱下,军中将士个个义愤填膺。
在场的宾客,在短暂的震惊过后,本该哗然,却因为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而噤若寒蝉。
虞瑾打着晟国人的幌子而来,他们无从分辨真伪,惜命之余,只对梁瞰怒目而视。
场面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梁瞰缓缓抬起视线。
他自认为是将虞常山得罪狠了,只将目光投向谭秉麟:“谭大人,下官所言句句属实,你带我进京,我愿意当面和英国公夫人对质。”
外面那些士兵,都是建州城驻军的人。
只要虞常山还是忠臣良将,就能随时扭转局面,命令他们反水。
那么,他的命也就保住了。
没见他招认期间,本来要砍死他的士兵都没动了吗?
梁瞰求生欲前所未有的强烈。
谭秉麟看着他的表情却是一言难尽。
半晌,抖了抖手中那一叠信件:“这些信件和盛放它们的木盒,其实是本官奉旨出京前,陛下在御书房当面交予我手的。”
梁瞰怔住。
在场其他宾客,也是面面相觑。
谭秉麟面带失望,神情又透着愤慨:“你应该还没得到消息,英国公府已经因为国公夫人滕氏早年的通敌之举获罪,现在皇都已经没有英国公府了。”
“本官此次前来,就是想替陛下看看,是谁与滕氏勾结,又行逆举。”
“什……什么?英国公府没了?”梁瞰大惊,被抽干所有力气,一下子跌坐在地。
谭秉麟正色,摆出官威,环视一眼在场众人:“建州知府梁瞰,为一己之私,不择手段,构陷忠良,不日本官就押解他返京受审,在场各位今夜都是见证。”
“连累诸位受惊,实在抱歉。”
“但能揪出此等奸佞小人,保社稷安稳,才是重中之重。”
“今日离了这里,也请诸位莫要夸大其词,省得动摇军心民意。”
虚惊一场,众人自然无有不应。
之后,虞常山留人下来善后,谭秉麟也跟着他们一行回了军营。
夜间赶路,一路无言。
待到入了军营帅帐,谭秉麟刚要说话,虞瑾已经第一时间唤来候着的大夫:“快给我父亲再行诊脉!”
梁瞰虽然没有胆子大到当众给虞常山下毒,但滕氏那毒妇确实做了多重准备,叫人暗中给虞常山下了毒。
? ?二更。
?
阿瑾:狗贼虞常山!
?
虞侯: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