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瑾昱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向前一步,将她稳稳接住。
她的头无力地垂落在他臂弯里,脸色由红转白。
墨瑾昱心里一沉,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快去喊大夫!快!”
他猛地抬起头,冲着四周围观的人群大吼。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有人小声议论。
“怕是中了邪吧?”
“看那红疹,莫非是毒?”
“听说前街有个郎中,专治怪症……”
话语嗡嗡作响,却无人真正上前帮忙。
这时,人群中挤出个穿着素净的年轻人。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身青灰色粗布长衫,洗得有些发白,但整洁利落。
“让我来!我会看诊。”
陶彦东蹲下身,声音不急不躁。
“放平她。”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随身携带的蓝布包裹中取出一方油纸,露出数支细如发丝的银针。
针尖入肤的刹那,醒黛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竟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那几处要穴被封住,阻断了毒素的进一步扩散。
墨瑾昱盯着那些针尖刺进她皮肤,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虽信医术,却不信陌生人。
此刻只能强压怒火与担忧,任由这个陌生男子处置醒黛。
“是过敏,碰了某种药草。扎几针就能缓,别慌。”
陶彦东一边检查醒黛的脉象,一边平静解释。
他抬头看了墨瑾昱一眼。
“她会醒,放心。”
醒黛慢慢缓过劲来,呼吸顺了,痒感也退了大半。
她睁眼,眼前人影晃动。
但那张脸清秀,温和,莫名熟悉。
可当那人俯身靠近,轮廓渐渐清晰。
“你是……醒黛?”
陶彦东眼睛一亮。
他凑近了些,声音微微发颤。
“真是你?我是陶彦东,你不记得了?咱们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小时候你还给我包扎过摔破的膝盖……”
醒黛一愣,脑子像被拨开云雾。
她眨了眨眼,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笑意。
“你……你是陶?”
“陶彦东啊!”
他笑着开口。
“你忘了?咱们小时候,天天在村口摘野果、追萤火虫的日子?”
他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怀念。
陶彦东伸手扶她,动作自然得像从小就这样。
压根没看旁边黑着脸的墨瑾昱。
醒黛这才回过神,心跳猛地一颤,又惊又喜地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
“你……你怎么在这?”
她声音微微发抖。
“你不是去从军了吗?听说你随军去了边关,一走就是三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说来话长。”
陶彦东一开口,话匣子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墨瑾昱实在看不下去。
他大步跨过去,一把将醒黛护在身后。
眉头拧成了疙瘩,唇线绷得死紧。
“废话少说。”
他冷冷开口。
“我们还有要事再身,先行一步。”
他撂下这句话,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拽着醒黛的手就走。
陶彦东在后头瞧着,压根没察觉到墨瑾昱脸色不好。
他依旧站在原地,嘴角还挂着笑。
“醒黛!我如今就在京城,有啥事随时来找我!别忘了啊!”
“下次再聊!”
声音清朗,穿过人群,直直钻进她耳中。
墨瑾昱一听,脚步更急了,几乎是拖着醒黛冲到马车旁。
他一把将她推进车里,紧接着自己紧跟着蹿上去。
外头的喧闹、人声、陶彦东的笑声,顿时被隔开了。
可墨瑾昱的火还没散。
他猛地凑到醒黛面前。
“你们关系很熟?”
话里头酸味儿直冒,藏都藏不住,明显不爽到了极点。
醒黛慌得赶紧解释。
“就是同乡,小时候隔壁邻居,一起长大而已……真没别的!我发誓!”
她偷偷瞥了眼他绷紧的侧脸。
墨瑾昱听了,脸仍然是冷的,没有丝毫缓和。
他松开攥着她手腕的手,退开一步。
片刻沉默后,他冷声喊。
“回府!”
声音透过车壁传出去,赶车的家仆立刻扬起鞭子。
马车一路飞驰,没多会儿就到了国公府。
朱红大门前,司知芮刚到门口。
一眼瞅见墨瑾昱的车驾驶来,眼睛唰地亮了。
她刚要张嘴叫人,车帘一掀,醒黛扶着车门,也下了车。
司知芮脸上的笑,当场冻住了。
她死死盯着两人,目光在墨瑾昱冷峻的侧脸与醒黛微红的脸颊之间来回扫视。
他们……为何一块回来的?
“你们为何一起回来?”
她再也忍不住,冲着墨瑾昱就喊。
墨瑾昱本来一肚子火,被她这一嗓子,脸更黑了。
郭嬷嬷见状,赶紧戳了戳司知芮胳膊。
“哎呀,真是巧了!二少夫人正要上饕餮楼订饭呢,说是给二公子接风洗尘,碰巧遇上二公子回来。”
“这不是天意嘛,省得跑一趟了,多省心啊!”
司知芮咬了咬牙,把心里烧着的火硬生生压了下去。
“夫君,要不……你陪我去吧?外面人多眼杂,我一个人去也不太方便,若是有你在身边,我也安心些。”
墨瑾昱依旧没有看她,目光从她脸上轻轻掠过,落在一旁低头不语的醒黛身上。
他的嘴角轻轻一勾。
可那笑,却像一根细长的银针,冷不防地刺进司知芮的心口。
“那就把醒黛也带上。”
他终于开口。
醒黛一听这话,身子猛地一僵。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司知芮的目光正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二公子……我不去了吧。”
她小声嗫嚅着。
郭嬷嬷立刻凑了上来,亲热地伸手拽住醒黛的胳膊。
“哎哟,我的秦小娘,定是这几日忙坏了,瞧你这脸色都发白了。老奴这就陪你回屋歇歇,喝点热汤,养养精神,别累坏了身子。”
那语气,明面上是心疼,实则句句带刺。
“站住!”
墨瑾昱突然一声厉喝。
郭嬷嬷手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赶紧松开醒黛的胳膊,垂手退后半步,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司知芮愣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她喉头一紧,勉强从唇角扯出一个笑容。
“怎么了?……夫君,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还是醒黛哪里……不妥当?”
墨瑾昱没有理她,目光如铁钳般牢牢锁在醒黛身上。
“谁准你走了?”
醒黛心头猛地一紧。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拨开郭嬷嬷方才还攥着她的手。
一声不吭地退回到墨瑾昱的身边。
“我去就是了。”
她声音轻得像蚊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