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建十年(公元578 年,戊戌年)
春天一月的时候,周主先是到了邺城,没几天又去了怀州,接着又到了洛州,还在怀州搞了个宫殿。
二月,周谯孝王宇文俭挂了。过了些日子,周主又回长安了。
这边吴明彻正围着周的彭城猛攻,战船把城围得死死的。王轨带兵悄悄过去,占领了淮口,搞了个长长的包围圈,还用铁链串了几百个车轮沉到清水里,把陈朝战船的退路给断了,这可把陈朝军队吓得不轻。谯州刺史萧摩诃就跟吴明彻说:“听说王轨刚在下游搞封锁,两边的城还没修好,您要是派我去打,他们肯定不敢挡。现在水路还没完全断,敌军气势也不咋稳,要是等他们把城修起来,咱们可就成俘虏了。”吴明彻胡子一翘,说:“冲锋陷阵那是你们武将的事儿,长远谋划得听我的。”萧摩诃脸一黑就退下了。结果不出十天,水路真就断了。
周兵越来越多,将领们就商量要不破了堰坝,乘船载着马撤。管马的裴子烈说:“要是破堰下船,船肯定得翻,不如先把马弄出去。”这时候吴明彻背疼得厉害,萧摩诃又来劝:“现在想打打不了,进退两难。偷偷突围也不丢人。您带着步兵坐马车慢慢走,我带几千骑兵在前后保护,肯定能把您安全送到京城。”吴明彻说:“兄弟这主意不错。但步兵太多,我是总指挥,得走在后面,咱们一起走。你骑兵得走前面,可别磨蹭。”于是萧摩诃带着骑兵晚上就出发了。到了甲子日,吴明彻决了堰坝,借着水势撤军,想着能进入淮河。可到了清口,水势变小,战船被车轮挡住,走不了了。王轨带兵围上来,陈军一下子就崩溃了。吴明彻被周军抓了,三万将士还有器械辎重全没了。萧摩诃带着八十精骑在前面突围,其他骑兵跟着,天亮时到了淮南,就他和任忠、周罗睺全军安全返回。
一开始,皇帝想拿下彭、汴,问五兵尚书毛喜。毛喜说:“淮左刚平定,老百姓还没安稳。周刚吞并齐国,现在咱可不好跟他们对着干。而且放弃咱擅长的水战,跑到陆地上去跟人家比车骑,这不是咱的强项啊。我觉得不如先让老百姓安稳,保住边境,别打仗,跟他们交好,这才是长久之计。”等吴明彻战败,皇帝跟毛喜说:“你这话现在应验了。”当天就把蔡景历召回来,又让他当征南咨议参军。
周主封吴明彻为怀德公,给了个大将军的职位。吴明彻又气又愁,最后挂了。
乙丑日,周任命越王宇文盛为大冢宰。
三月,周在蒲州搞了个宫殿,把同州和长春的两个宫殿给废了。甲戌日,周主开始戴平常的帽子,用一整块黑纱往后包头,还剪成四个角。丙子日,陈朝这边让淳于量当大都督,管水陆各种军事,孙瑒管荆、郢地区的军队,樊毅管清口到荆山淮河沿线的军队,任忠管寿阳、新蔡、霍州的军队,防备周朝。乙酉日,陈朝大赦天下。壬辰日,周改年号为宣政。
夏天四月,突厥跑到周的幽州捣乱,杀了不少人,抢了东西。戊午日,樊毅派兵渡到淮北,在清口对面修城。壬戌日,这城就守不住了。
五月,周高祖带着各路军队去打突厥,派姬愿、神举等将领兵分五路一起进发。结果癸巳日,皇帝身体不舒服,停在云阳宫。丙申日,下诏让各路军队停下,还派人赶紧把宇文孝伯召到跟前,拉着他的手说:“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后事就托付给你了。”当晚,就任命宇文孝伯当司卫上大夫,管所有宿卫的兵,又让他赶紧回京城镇守,以防万一。六月丁酉日初一,皇帝病情加重,回长安,当晚就驾崩了,才三十六岁。
第二天戊戌日,太子即位,尊皇后阿史那氏为皇太后。这宣帝刚上位,就开始各种奢侈享受。老爹还没下葬呢,他一点悲伤的样子都没有,摸着老爹以前打他的棍子印,大骂:“死得太晚了!”还去看老爹的宫女,强迫人家跟他乱来。一下子把吏部下大夫郑译提拔成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中大夫,把朝政都交给他。
己未日,把武皇帝葬在孝陵,庙号高祖。刚葬完,就下诏让大家都脱掉丧服,皇帝和六宫的人都准备庆祝。京兆郡丞乐运上书,说:“葬礼办得这么急,完了就马上脱掉丧服,太着急了吧。”皇帝根本不听。
皇帝觉得齐炀王宇文宪地位高、威望大,心里很忌惮。就跟宇文孝伯说:“你要是能帮我搞定齐王,我就把他的官位给你。”宇文孝伯赶紧磕头说:“先帝遗诏说了,不能随便杀自家人。齐王是您叔父,功劳大、品德高,是国家的重要大臣。陛下要是无缘无故杀他,我还顺着您的意思干,那我就是不忠的臣子,您就是不孝的儿子了。”皇帝听了不高兴,从此就疏远宇文孝伯。然后皇帝跟于智、郑译他们偷偷谋划,让于智到宇文宪家里等着,然后诬告宇文宪谋反。
甲子日,皇帝派宇文孝伯去跟宇文宪说,要封他为太师,宇文宪推辞了。又让宇文孝伯去召宇文宪,说:“晚上跟各位王爷一起进宫。”到了殿门,就宇文宪一个人被带进去。皇帝事先在别的房间埋伏了壮士,宇文宪一到就把他抓住。宇文宪辩解,皇帝让于智出来作证。宇文宪眼睛瞪得像火炬,跟于智对质。有人劝宇文宪:“就您现在这情况,还说啥呀!”宇文宪说:“生死有命,我还图啥活着!就是老母亲还在,怕她伤心留遗憾啊!”说完把笏板扔到地上。最后就被勒死了。
皇帝把宇文宪的下属都叫来,让他们证明宇文宪有罪。参军李纲宁死不从,坚决不按皇帝说的做。有关部门用没有篷盖的车拉着宇文宪的尸体出去,以前的下属都跑了,只有李纲抱着棺材大哭,还亲自把他埋了,哭着拜别才走。
皇帝还把王兴、独孤熊、豆卢绍这些跟宇文宪关系好的人也杀了。杀了宇文宪又没啥正当理由,就说他们跟王兴等人一起谋反,当时的人都说这是“陪着死”。
然后封于智为柱国,齐公,算是奖励他。
闰月乙亥日,周主立妃子杨氏为皇后。辛巳日,任命赵王宇文招为太师,陈王宇文纯为太傅。
齐范阳王高绍义听说周高祖死了,觉得这是上天帮忙。幽州的卢昌期起兵占领范阳,迎接高绍义,高绍义带着突厥兵就去了。周派神举带兵去打卢昌期。高绍义听说幽州总管带兵出去了,想趁机偷袭蓟州,神举派宇文恩带四千人去救,一半人被高绍义杀了。正好神举攻下范阳,抓住卢昌期。高绍义听说后,穿着白衣服哀悼,又退回突厥。高宝宁带着几万夷、夏骑兵来救范阳,到了潞水,听说卢昌期死了,就回去守和龙了。
秋天七月,周主去太庙祭祀,丙午日,又去祭天。庚戌日,任命斛斯征为大宗伯。壬戌日,封杨坚为上柱国、大司马。癸亥日,周主尊自己的亲妈李氏为帝太后。
八月,周主去西郊祭祀,壬申日,到同州。任命杞公宇文亮为安州总管,长孙览为大司徒,王谊为大司空。丙戌日,任命永昌公宇文椿为大司寇。
九月,在娄湖搞了个方明坛。戊申日,让扬州刺史始兴王叔陵当王官伯,带着百官盟誓。庚戌日,周主封他弟弟宇文元为荆王。周主还下诏:“以后该行礼参拜的,都拜三次就行。”甲寅日,皇帝到娄湖给众人打气。乙卯日,派使者把盟誓内容传达给各地,让大家都互相警惕。
冬天十月,周主回长安。任命王谊为襄州总管。戊子日,任命陆缮为尚书仆射。
十一月,突厥又来骚扰周的边境,包围酒泉,杀了不少人,抢了东西。
十二月,任命毕王宇文贤为大司空。己丑日,任命滕王宇文逌为行军元帅,带兵入侵。
【内核解读】
太建十年(公元578年)的这段历史,像一幅浓缩了南北朝末期政治博弈、军事较量与人性百态的画卷,充满戏剧性转折,也暗藏着时代走向的密码。
军事溃败:战略短视与权力傲慢的代价
陈朝吴明彻围攻彭城的惨败,是这段历史最刺眼的注脚。当王轨率军封锁淮口、以铁锁车轮阻断水路时,萧摩诃已敏锐察觉危机,建议趁敌军防御未固主动出击,却被吴明彻以“长算远略在我”驳回。这种将帅间的权力傲慢与决策独断,直接断送了破局机会——十日后水路断绝,陈军沦为瓮中之鳖,最终三万将士被俘、器械辎重尽失。
这场溃败的根源,早在战前就已埋下伏笔。陈宣帝计划谋取彭、汴时,毛喜曾直言劝谏:淮南新定、民心未稳,北周刚灭北齐、国力正盛,陈朝弃水军优势、强争陆路,是“去长就短”。但宣帝的扩张野心压倒了理性判断,最终印证了“安民保境”才是务实之策。军事从来不是孤立的较量,而是国力、战略与人心的综合博弈,陈朝的冒进,本质上是对自身实力与时代格局的误判。
权力更迭:从雄主谢幕到昏君登场的断崖式坠落
北周的转折更具戏剧性。周高祖宇文邕(武帝)堪称南北朝少有的雄主,他亲率大军伐突厥,却因急病猝逝,年仅36岁。这位曾灭北齐、推动改革的君主,临终前将后事托付宇文孝伯,试图维持权力稳定,但他没料到,继位的宣帝宇文赟会彻底颠覆其治国路线。
宣帝的荒唐几乎突破人性底线:父亲尸骨未寒,他便毫无哀容,甚至辱骂父亲“死晚了”;强行占有先帝宫人,沉迷奢欲;刚即位就滥杀宗室,以“谋反”为名缢杀声望卓着的叔父宇文宪,连其亲信也株连殆尽,美其名曰“伴死”。这种对权力的赤裸滥用,不仅是对亲情的背叛,更是对北周国力的自我消耗——宇文邕辛苦积累的统治基础,在宣帝的倒行逆施中迅速崩塌。
值得一提的是宇文孝伯的坚守:当宣帝命他构陷宇文宪时,他以“先帝遗诏不许滥诛骨肉”拒之,哪怕因此被疏远也不改其志。这种在权力漩涡中对原则的坚守,与宣帝的暴虐形成鲜明对比,也让这段黑暗历史尚存一丝人性微光。
南北格局:弱者的挣扎与强者的隐患
陈朝在惨败后试图重整防线,派淳于量、孙瑒等将领分守各地,却难掩国力衰退的现实——樊毅渡淮北筑城,刚建成便失守,暴露了陈军战斗力的虚弱。而北周虽在军事上占据优势,却因宣帝的昏庸埋下隐患:他沉迷享乐、废弃政务,甚至改礼制、乱官制,将国家推向混乱边缘。
此时的南北格局已悄然变化:陈朝失去了与北周抗衡的资本,只能被动防御;北周虽为强者,却因最高统治者的失德,陷入“强而不稳”的困境。这种失衡为后来隋朝统一埋下伏笔——宇文邕的改革为北方积累了实力,而宣帝的乱政则让外戚杨坚有机可乘,最终北周被隋取代,南北归于一统。
结语:历史的镜鉴
太建十年的风云变幻,本质上是“人”对时代的塑造:吴明彻的刚愎、宇文邕的雄才、宇文赟的暴虐、毛喜的远见、宇文孝伯的坚守,共同编织了这段历史的经纬。它警示我们:军事较量中,战略清醒比勇猛更重要;权力传承中,继承者的德行比制度更关键;国家兴衰中,统治者的格局往往决定了时代的走向。这段历史或许充满遗憾,却以最直白的方式告诉我们:历史从不会因“强者”的标签而停下脚步,唯有敬畏规律、克制欲望,才能在时代浪潮中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