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皇帝把皇位传出去之后,那骄奢淫逸的程度简直“更上一层楼”,一心只想把自己捧得高高的,啥都不在乎,国家的各种礼仪典章,全按他自己的想法乱改。每次跟大臣们说话,都自称是“天”,吃饭喝水用的都是祭祀用的樽、彝、珪、瓒这些高级玩意儿。他还规定大臣们要是去天台朝见他,得先斋戒三天,净身一天。他把自己比作上帝,就不想大臣们跟他有一点一样的地方。他自己经常戴着绶带,戴着通天冠,冠上还加了金附蝉装饰,要是看到大臣的帽子上有金蝉,或者王公们身上有绶带,都得让人家去掉。他还不准别人用“天”“高”“上”“大”这些字,官职名要是犯了这些字,统统改掉。姓高的都得改姓“姜”,家里九族中称呼高祖的,都得改成“长祖”。他还下令天下的车都得用整块木头做车轮。禁止天下的女人化妆,除非是宫里的人,其他女人都得画黄眉毛,涂黑脸。
每次召见大臣讨论事儿,他就一门心思想着搞些大兴土木、改革变动的事儿,从来没说过正经的国家政事。他玩起来没个正形,进出也没个节制,带着一大帮仪仗卫队,早上出去晚上才回来,那些陪着他的官员,都累得受不了。从公卿往下,经常被他用鞭子抽板子打。每次打人,都以一百二十下为标准,还美其名曰“天杖”,后来甚至加到二百四十下。宫里的女官也一样,皇后、妃子、嫔、御这些人,就算受宠,也经常被打后背。这么一来,宫里宫外都人心惶惶,大家都只求能躲过灾祸,没人有心思好好做事,一个个小心翼翼,一直到最后都是这样。
戊子日,周任命越王宇文盛为太保,尉迟迥为大前疑,代王宇文达为大右弼。
辛卯日,把邺城的《石经》搬到洛阳。还下诏说:“河阳、幽、相、豫、亳、青、徐这七个总管,都得听东京六个官署的指挥。”
三月庚申日,天元皇帝回到长安,搞了个大规模的军队展示,他自己亲自穿上铠甲头盔,从青门进城,静帝则坐着皇帝专用的车驾跟在后面。
夏天四月壬戌日初一,立妃子朱氏为天元帝后。这朱氏是吴地人,出身低微,生了静帝,比天元皇帝大十多岁,平时不受宠,因为静帝的缘故,才被特别尊崇。
乙巳日,周主去太庙祭祀。壬午日,在正武殿举行大型祭祀活动。
五月辛亥日,把襄国郡封给赵王,作为赵国;济南郡封给陈国;武当、安富两个郡封给越国;上党郡封给代国;新野郡封给滕国,每个封国食邑都是一万户。让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都去自己的封国。
随公杨坚私下跟大将军汝南公宇文庆说:“天元皇帝实在没啥德行,看他那面相,估计也活不长。而且这些藩王势力都很弱小,还都让他们去封国,一点巩固根基的长远打算都没有。就像鸟儿翅膀被剪了,还能飞多远呢!”宇文庆是宇文神举的弟弟。
突厥来侵犯周的并州。六月,周征调山东的老百姓去修长城。
秋天七月庚寅日,周任命杨坚为大前疑,柱国司马消难为大后承。
辛卯日,开始使用大货六铢钱。
丙申日,周让司马消难的女儿做正阳宫皇后。
己酉日,周尊天元帝太后李氏为天皇太后,壬子日,把天元皇后朱氏改称为天皇后,又立妃子元氏为天右皇后,陈氏为天左皇后,这下一共有四个皇后了。元氏是开府仪同大将军元晟的女儿,陈氏是大将军陈山提的女儿。
八月庚申日,天元皇帝去同州。
丁卯日,皇帝在大壮观检阅军队。命令都督任忠率领十万步兵和骑兵在玄武湖列阵,都督陈景率领五百艘楼船从瓜步江出发,最后整顿军队返回。
壬申日,周天元皇帝回到长安。甲戌日,封陈山提、元晟都为上柱国。
戊寅日,皇帝回宫。豫章内史南康王陈方泰,在豫章郡任期已满,他居然纵火焚烧城里的民宅,趁机到处抢劫施暴,驱赶富人,勒索钱财。皇帝检阅军队的时候,陈方泰本应该跟着去,他却上奏说母亲生病去不了,然后却偷偷换上便服去民间奸淫别人的妻子,被州里官员抓了。他还带着人拿着兵器抗拒,打伤了执法官员,被有关部门上奏给皇帝。皇帝气得不行,把陈方泰关进监狱,免去官职,削去爵位和封地,不过没多久又恢复了他原来的待遇。
壬午日,周任命上柱国毕王宇文贤为太师,郇公韩业为大左辅。九月乙卯日,任命酆王宇文贞为大冢宰。派郧公韦孝宽为行军元帅,率领行军总管杞公宇文亮、郕公梁士彦去攻打淮南。同时还派御正杜杲、礼部薛舒来陈国访问。
冬天十月壬戌日,周天元皇帝到道会苑,举行大型祭祀活动,祭祀的时候把高祖的牌位也摆上一起祭祀。这时候又重新恢复了佛像和天尊像,天元皇帝和这两尊像都面向南坐着,还搞了好多杂耍表演,让长安的老百姓都来围观。
甲戌日,任命尚书仆射陆缮为尚书左仆射。
十一月辛卯日,大赦天下。
周的韦孝宽分别派杞公宇文亮从安陆攻打黄城,梁士彦攻打广陵。甲午日,梁士彦的军队到了肥口。
乙未日,周天元皇帝去泡温泉。
戊戌日,周军进军包围寿阳。
周天元皇帝又去同州。
皇帝下诏任命开府仪同三司、南兖州刺史淳于量为上流水军都督,中领军樊毅都督北讨诸军事,左卫将军任忠都督北讨前军事,前丰州刺史皋文奏率领三千步兵和骑兵赶往阳平郡。
壬寅日,周天元皇帝回到长安。
癸卯日,任忠率领七千步兵和骑兵赶往秦郡;丙午日,仁威将军鲁广达率领军队进入淮河;同一天,樊毅率领两万水军从东关进入焦湖,武毅将军萧摩诃率领步兵和骑兵赶往历阳。戊申日,韦孝宽攻下寿阳,杞公宇文亮攻下黄城,梁士彦攻下广陵;辛亥日,又拿下霍州。癸丑日,任命扬州刺史始兴王叔陵为大都督,统领水陆各路军队。
丁巳日,周铸造永通万国钱,一个顶一千个普通钱,和五行大布钱一起流通使用。
十二月戊午日,周天元皇帝因为老出现灾异现象,就不带仪仗卫队,去了天兴宫。百官纷纷上表,劝他回宫正常起居饮食。甲子日,他回到宫里,到正武殿,召集百官、宫人以及宫外有封号的妇女,搞了一场大型歌舞表演,还首次表演了乞寒胡戏。
乙丑日,南兖州、北兖州、晋州以及盱眙、山阳、阳平、马头、秦、历阳、沛、北谯、南梁这九个郡的老百姓都自己逃回到江南。周又攻下了谯、北徐州。从这以后,长江以北的土地都被周占领了。
周天元皇帝去洛阳,亲自骑驿站的马,一天能跑三百里,四个皇后以及几百个文武侍卫都骑着驿马跟着。他还要求四个皇后的马车并排一起走,要是有走得先后不一致的,马上就斥责,一路上人仰马翻的情况经常出现。
癸酉日,皇帝派平北将军沈恪、电威将军裴子烈镇守南徐州,开远将军徐道奴镇守栅口,前信州刺史杨宝安镇守白下。戊寅日,任命中领军樊毅都督荆、郢、巴、武四个州的水陆各种军事。己卯日,周天元皇帝回到长安。
贞毅将军汝南人周法尚,跟长沙王叔坚关系不好。叔坚就在皇帝面前说他坏话,说他想造反。皇帝就抓了周法尚的哥哥定州刺史周法僧,还发兵准备攻打周法尚。周法尚没办法,只好逃到周,周天元皇帝任命他为开府仪同大将军、顺州刺史。皇帝又派将军樊猛渡江去攻打他。周法尚让部曲督韩朗假装向樊猛投降,说:“周法尚的手下都不想投降北方,大家都偷偷商量着要叛逃回南方。要是您带兵来,我们肯定倒戈。”樊猛信以为真,赶紧带兵急行军过去。周法尚假装害怕,先在江边找个地方自保,打起来之后又假装逃跑,却在半路设下伏兵。结果樊猛差点把命丢了,手下损失了差不多八千人。
【内核解读】
这段关于北周天元帝的记载,简直是一部浓缩的 “乱世昏君教科书”。从现代视角看,天元帝的统治堪称专制皇权失控的典型样本,其种种荒诞行径不仅加速了北周的衰落,更揭示了古代集权体制下 “权力无约束” 的致命缺陷。
天元帝的统治逻辑完全建立在个人私欲的膨胀之上。自比上帝、禁用 “天”“高” 等字、改官名改姓,本质上是通过解构传统礼仪体系来神化自我,这种极端的个人崇拜构建方式,比后世的文字狱更显粗鄙。他发明的 “天杖” 制度,将暴力惩戒制度化、量化(从 120 杖加到 240 杖),甚至延及后妃宫人,彻底摧毁了统治集团内部的信任基础 —— 当公卿以下皆 “重足累息”,这样的政权早已失去了行政效率的根基。
更值得玩味的是其施政重心的错位。史料中 “唯欲兴造变革,未尝言及政事” 的描述,精准点出了他的治理盲区:沉迷于仪轨改造、后宫建制(同时立四后)等形式主义游戏,却对民生、军事等核心政务漠不关心。这种治理失焦在军事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一方面遣韦孝宽等名将南征淮南,取得江北之地;另一方面却因皇帝本人 “游戏无常”“出入不节”,导致政权内部已现崩塌之兆。杨坚那句 “羽翮既剪,何能及远” 的评价,道破了北周宗室被削弱、中央集权名存实亡的真相。
从制度演变角度看,天元帝的倒行逆施反而为隋朝的建立扫清了障碍。他对传统礼制的肆意破坏,客观上削弱了北周宇文氏的统治合法性;对大臣的残酷打压,使得官僚集团转而支持杨坚这样的 “稳健派”;而将诸王遣返封国的举措,更是自毁屏障,让杨坚的篡权少了宗室阻力。这种 “乱中取势” 的历史逻辑,在南北朝时期反复上演,印证了 “得民心者得天下” 的朴素真理 —— 当天子以 “天杖” 对待臣民时,民心早已转向了能提供基本秩序的新势力。
军事层面的得失更显讽刺:韦孝宽等将领在前线取得的战果,终究抵不过中枢的混乱。周军虽一度攻占寿阳、广陵等重镇,但天元帝 “日行三百里” 的荒唐巡游、对四皇后的严苛控制,暴露了统治核心的极度不稳定。这种不稳定最终传导至军事领域,导致江北之地得而复失,为隋朝灭陈埋下伏笔。
纵观这段历史,天元帝的统治堪称 “权力异化” 的经典案例:当皇权失去道德约束与制度制衡,便会异化为满足个人私欲的工具。他的种种荒诞行径,不仅加速了北周的灭亡,更以极端方式证明了 “为政以德” 的必要性 —— 哪怕在皇权至上的古代社会,脱离民心与常识的统治,终究难逃崩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