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璇被她说得脸颊发烫，却忍不住抬头问：“真的吗？大方些……父皇就会多看我一眼？”
“当然是真的。”岑姒捡起地上一根掉落的梅枝，递给她，“你看这梅花，要是总缩在枝桠后面，谁能看见它开得多好看？得大大方方地站在枝头，皇上才会注意到啊。”
唐云璇握着那根梅枝，指尖捏得紧紧的，枝上的尖刺扎了手也没察觉。
她望着远处的姐妹，又看了看身边笑得明媚的岑姒，忽然鼓起勇气点了点头：“那……我试试？”
岑姒点点头，她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哦，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哭？”唐云璇微微一怔，她是该哭的，可是她不敢跟父皇哭，怕被嫌弃。
岑姒见她发怔，便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不是让你无理取闹地哭，是让你偶尔在皇上跟前流露点真性情。比如……”
她想了想，道：“比如皇上问你最近好不好，你要是觉得委屈，就红着眼圈说‘有点想母妃了’，皇上听了，定会多疼你几分。”
唐云璇的眼睛睁大了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样……不算不懂事吗？”
她从小被教导公主当有容仪，不可轻易落泪，连哭都要藏着掖着。
“怎么会？”岑姒摇了摇头，语气笃定，“皇上是大家的皇上，可也是你的爹爹呀，怕什么呀？”
她想起大岑姒的记忆里，十一公主总是规规矩矩的，见了皇上就像见了圣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反倒让皇上觉得她性子沉闷，渐渐就忽略了。
可那些会撒娇、会说软话的公主，哪怕做错事，也总能轻易得到原谅。
唐云璇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我记下了。”
“岑姒，你对我可真好。”
岑姒叹了口气，“我的公主啊，我们不过说几句话而已，你就觉得我好了，这样子，你会被骗的。”
“你不会骗我，我知道，你就算你真的骗我，我也愿意，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唐云璇认真地说道。
“那好吧，我是例外，别人的话，还是要小心的。”岑姒道。
唐云璇用力地点头，“我知道了，别人……自然不能跟你比的。”
岑姒微微一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对了，三哥……三哥他不喜欢你，你要小心啊。”唐云璇压低了声音说道。
岑姒知道她是在提醒自己，看来她的确很信任自己，“我知道，多谢公主提醒。”
唐云璇的指尖绞着帕子，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点后怕：“刚刚我听见三哥跟你姐姐说话，说……说讨厌你。”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担忧，“你别跟他起冲突，三哥他……他发起火来很吓人的。”
岑姒心里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知道啦，我躲着他就是了。公主放心，我才不会傻乎乎地去惹他。”
“岑姒，你不要跟三哥作对了，我担心你……”唐云璇担忧地看着她。
“我记住了。”岑姒握住她的手，“你也一样，别在他面前说我的好话，免得被他迁怒。”
唐云璇重重点头，眼眶微微发红：“我知道分寸的。就是……就是替你担心。”
这时，太后来了，众人忙去请安。
唐云璇不得不松开手，望着岑姒道：“我真的要走了。你……你一定要小心。”
“你也是。”岑姒朝她笑了笑，“别忘了我们说的，大大方方的，皇上会喜欢你的。”
太后的凤驾仪仗从梅林深处缓缓行来，宫人们齐齐跪了一地，山呼“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在寂静的梅园里荡开，带着几分肃穆。
唐云璇被宫女引着，跪在队伍靠前的位置。
岑姒和吴雨桐跪在稍远些的地方，她望着唐云璇挺直的脊背，心里默默为她鼓劲。
太后下了轿，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人，最终落在几位公主身上，声音温和：“都起来吧，今日是赏梅，不必多礼。”
众人依言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
唐云璇站在公主们中间，她偷偷抬眼，见太后正与身边的嬷嬷说着什么，目光偶尔扫过她们，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脊背挺得更直些。
太后赏了众人茶水，又说起今年的梅花开得比往年盛，语气里带着几分兴致。
几位年长的公主忙着凑趣，说些“托太后洪福”“兆示丰年”的吉利话，唐云璇却只是安静地站着，眼神落在不远处的梅林上，像是在认真听，又像是在想别的。
岑姒站在吴雨桐身边，看着唐云璇这副模样，心里暗暗点头，她没怯场，已经很好了。
正说着，皇上也从远处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位大臣。太后笑着道：“皇上怎么也过来了？”
“听闻母后在此赏梅，过来凑个热闹。”皇上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唐云璇身上时，微微顿了顿，“今日看着精神不错。”
唐云璇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梅枝。
她想起岑姒的话，鼓起勇气抬起头，声音虽轻，却清晰可闻：“谢父皇关心，儿臣……儿臣今日见梅花开得好，心里高兴。”
皇上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会主动回话，随即笑了：“哦？哪里的梅花开得最好？”
唐云璇指了指假山后那株斜伸的梅枝，那里正好有一朵开得最艳的红梅：“父皇您看，那朵就很好。儿臣觉得，它虽长在角落里，却比别处的开得更有精神。”
皇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那朵红梅在寒风里傲然挺立，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花如人，不在位置，在风骨。”
他朝唐云璇招了招手，“过来。”
唐云璇愣了愣，连忙走过去，站在皇上面前，紧张得手心冒汗。
皇上看着她手里的梅枝，又看了看她掌心的红痕，眼底闪过一丝温和：“这梅枝刺多，仔细扎手。”
他转头对内侍说，“取个锦盒来，把这枝梅花装起来，送到十一公主宫里去。”
“谢父皇！”唐云璇的眼睛瞬间亮了，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眼角悄悄红了，这是父皇第一次特意给她东西。
周围的公主们脸上闪过惊讶，连太后都笑着道：“看来云璇是长大了，懂得赏梅，也懂得说话了。”
唐云璇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余光却落在了岑姒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