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姒迎上唐云璇投来的目光，悄悄朝她弯了弯唇角，眼里带着无声的赞许。
唐云璇看见这笑容，心里的紧张忽然就散了，连带着攥着梅枝的手都松了些。
她低下头，看着脚尖前的青砖，嘴角却忍不住越扬越高。
原来被父皇夸奖是这种感觉。
皇上又问了她几句调养身体的话，唐云璇都一一答了，声音虽还有些发颤，却再没有往日的畏缩。
末了，皇上看着她掌心的红痕，让人去取药膏来。
太后在一旁看着，笑着对皇上道：“这孩子以前总躲着人，如今倒开朗了，是件好事。”
“是啊。”皇上点头，目光落在唐云璇身上，带着几分难得的柔和，“以后多出来走走，别总闷在宫里。”
“是，儿臣遵旨。”唐云璇福了福身，起身时，又忍不住朝岑姒的方向笑了下。
这一眼自然没逃过明德帝的眼睛，他自然知道十一公主之前被小岑姒所救之事，看来这个女儿的改变，少不了岑姒的关系。
这孩子真是个妙人。
“岑姒！”
岑姒猛地被叫到名字，心里一紧，“皇……皇上。”
“过来些，瞧着倒是长高了些，也有了些肉。”明德帝和颜悦色地道。
听他这么一说，岑姒的紧张也就消散了，不过这么多人，她自然不能说出这次来的目的，人多口杂，还得再寻时机。
岑姒依言往前挪了几步，在离皇上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谢皇上关怀。”
明德帝看着她眉眼间的明媚，想起问自己要银子的模样，不由笑道：“看来朕的银子养人啊。”
岑姒微微一怔，“皇上的银子都带着福气呢，光看着都能胖三斤。”
明德帝被逗得放声大笑，太后等人也忍俊不禁。
“听闻你让沈家破了例，如今都去沈家读书了？”明德帝问道。
“皇上是沈家，不过我只是跟着沈公子读书，不去沈家家塾地。”岑姒认真地道，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沈家坏了规矩。
“那也差不多算是半个沈家的学生了。”明德帝道。
岑姒心里微微一动，知道皇上这话看似随意，但肯定不只是这么简单：“皇上说笑了，我这么笨，哪能配得上沈家的学生啊，要是这样，那可真是太给沈家丢人了，也就沈哥哥不嫌弃我，愿意教我。”
明德帝被她这副自谦又带着点俏皮的模样逗笑，指节轻轻敲了敲腰间的玉佩：“你这丫头，倒会说话。”
“沈家出来的学生个个不差，朕也想瞧瞧，沈家出来的小姐将来是什么样子。”明德帝笑着道。
岑姒心头一跳，她连忙屈膝福身，语气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的腼腆：“皇上臣女不过是沾了沈哥哥的光，日后认识几个字，不叫人笑话就行了。”
明德帝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越发觉得有趣，便故意逗她：“只认识几个字？那岂不是辜负了沈临渊的教导？”
岑姒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却又很快掩去，只老实回道：“臣女实在是笨了些，沈哥哥教十句，我只能记一句，将来若能把《女诫》背熟，再学着算几笔账目，帮母亲打理家事，便心满意足了。”
她把志向说得平实，既不提经世济民的大道理，也不攀附权贵的高枝。
太后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女孩子家，能有这份心就好。”
“是啊，”明德帝接过太后的话头，目光落在岑姒身上，带着几分赞许，“寻常女子总想着争奇斗艳，你倒想着帮衬母亲，实在难得。”
他转头对吴雨桐道，“你教女有方。”
吴雨桐连忙起身谢恩：“皇上谬赞，都是姒姒自己懂事。”
岑姒垂着眼帘，嘴角悄悄弯了弯。她知道，自己这番话算是说到了皇上和太后的心坎里。
在他们眼里，女子不必有经天纬地之才，懂事孝顺、能持家便是最好的模样。
她刻意藏起锋芒，既是自保，也是为了不让身边的人担心。
而吴雨桐的话听在众人眼里，却也是不小的震撼。
周围的目光在吴雨桐和岑姒之间转了转，带着几分探究。
谁都知道岑姒的生母在世时，总在外头抱怨这个女儿性子野、不服管教，如今换了吴雨桐这个继母，竟是满口夸赞，对比之下，倒显得前者刻薄了。
岑欢颜站在人群里，听着吴雨桐维护岑姒的话，指甲暗暗掐进掌心。
吴雨桐这么夸赞岑姒，就显得曾经白氏对自己的称赞是假的了。
岑姒能感觉到那些打量的目光，却只是安静地站在母亲身边，指尖轻轻勾住吴雨桐的衣袖。
明德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靖安侯这位继室出身不高，却贤淑有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能让前房留下的女儿这般亲近，又能在众人面前维护她，这份气度，倒是难得。
“看来岑侯府的家风，是越发好了。”明德帝笑着道，“家庭和睦，才能万事兴旺。岑侯有你这样的贤内助，是他的福气。”
吴雨桐再次屈膝谢恩，声音温和却坚定：“能为侯府尽一份力，是臣妇的本分。孩子们懂事，便是臣妇最大的心愿。”
皇上这么一说，也让靖安侯府之前的那些留言不攻自破，有人说是这位继室在搞鬼，容不得人，如今一看应该不是那样。
岑欢颜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原以为吴雨桐出身低微，定会被这些高门夫人排挤，今天还想看个好戏的，结果皇上却夸起她起来了。
没过多久，明德帝便让人摆宴，大家一起赏梅。
席间，有人提议以梅花为题做诗，岑姒看向唐云璇，示意她也可以加入。
至于自己，还是算了吧，她连带梅花的诗还没背几首呢。
唐云璇接收到岑姒的目光，手指悄悄绞紧了帕子，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十一妹平日爱读书，想必文采斐然，不如也来一首？”五公主笑着起哄，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她素来瞧不上这个怯懦的妹妹，料定她定会当众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