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里人来人往，吴雨桐一手护着自己的小腹，一手牢牢牵着岑姒，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
方才进园时，有个小太监端着茶盏踉跄着差点撞到她，虽说是无心之失，却让她心里多了层防备。
“母亲，慢点走。”岑姒反握住母亲的手，指尖能摸到她掌心的薄汗，“那边人少，我们去假山后面歇歇吧。”
假山后有片空地支着暖棚，正好能避开人群。吴雨桐依言跟着过去，刚坐下，就见岑欢颜带着丫鬟从假山上绕过来，看见她们，脚步顿了顿，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
岑姒看着她手里的锦盒不见了，想必已经见过三皇子了。
岑欢颜的目光在吴雨桐和岑姒之间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由头，最终落在暖棚里的炭盆上，笑道：“这暖棚倒是暖和，方才在外面冻得手都僵了。”
她说着，自顾自地坐下，丫鬟连忙给她斟上热茶。
岑姒没说话，只低头拨弄着衣角的流苏。
锦盒没了，十有八九是把里面的东西给了三皇子，多半是些讨好的玩意儿，或许是父亲珍藏的古画，又或是母亲陪嫁的玉器。
“妹妹方才跑哪去了？”岑欢颜抿了口茶，语气带着点刻意的亲昵，“三皇子殿下还问起你呢。”
“三皇子问我做什么？”岑姒先到沈家那次不愉快，分不出她话里的真假。
三皇子是要当皇帝的人，一天天的还在乎这些小姑娘间的争斗吗？
岑欢颜放下茶盏，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自然是夸你呢。说你上次在沈家，临危不乱，比寻常姑娘有胆识。”
这话半真半假。
三皇子哪里记得岑姒呢，是自己故意提起，他猜说了几句，不过却斥责她刁蛮无理。
岑姒抬起头，目光直直看向岑欢颜，清澈的眸子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姐姐确定？三皇子殿下当真这么说？”
她记得沈家那次，三皇子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像在看碍眼的石子，语气里的不耐藏都藏不住。
岑欢颜被她看得有些发虚，端起茶盏掩饰慌乱，“自然是真的，殿下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哦？”岑姒拖长了调子，故意笑了笑，“那可真是奇了。上次在沈家，我瞧着殿下对我颇有微词，还说……”
她故意顿住，眼角的余光瞥见岑欢颜瞬间绷紧的下颌线。
“说什么？”岑欢颜追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岑姒垂下眼帘，慢悠悠地整理着裙摆：“也没什么，就是说我霸道，欺负姐姐来着。”
她抬起头，笑得一脸无辜，“想来是殿下见我今日懂礼，弄清楚传言是假的了，这才改了主意？”
岑欢颜的脸腾地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窘的。
吴雨桐在一旁看着，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嘴上却淡淡道：“好了，都是姐妹，说这些做什么。殿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总惦记你们这些小姑娘的事。”
她这话看似打圆场，实则坐实了岑欢颜的夸大其词，三皇子根本没把她们放在心上。
岑欢颜咬着唇，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母亲说的是，是女儿多嘴了。女儿见到些熟悉的人，过去打个招呼。”
这次，她连头都没回，脚步匆匆地出了暖棚，丫鬟小跑着才能跟上。
暖棚里也终于安静下来。
“你呀。”吴雨桐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明知她在撒谎，何必跟她计较？”
“我若是不这么说，她肯定要显摆个没完没了。”岑姒耸了下肩膀，“现在多好，清净了。”
吴雨桐被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笑，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机灵。”
吴雨桐因为出身不高，又是继室，也融入不进这些夫人们之中，她正好也懒得去应酬，只跟岑姒坐在暖棚里，赏着梅花，吃一些小点心，别样的兴致。
岑姒这次进宫不像上次一样，她上次什么都不懂，也没人教她，亲生母亲还诸多嫌弃，这次她的笑容明媚多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她远远地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十一公主唐云璇。
“去吧！”吴雨桐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过去。
岑姒走过去后，先行了礼，却被唐云璇搀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公主的气色比上次瞧着好多了。”岑姒儒释道，上次一看就跟个小可怜似的，不同于自己的的是，她连生命力都没有，像是随时都要被欺负死了似的。
“上次落水后，父皇让太医给我调养了下身体，我现在……已经会游水。”唐云璇激动地说道。
“那可太好了，这样以后落水了也不怕了。”
可惜，就算这样，她还是要死，不是淹死就是别的死法，总之她的命运跟自己的是系在了一起的。
唐云璇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手指紧张地绞着帕子，她望着岑姒，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我以前总怕水，上次掉进去后，夜里总做噩梦，不过每次梦里你都会出手救我，我慢慢地也就不怕了。”
“原来公主经常梦见我啊，嘻嘻。”沈岁岁笑着道。
唐云璇也跟着笑了。
“公主，以后您要多笑笑，您笑起来真好看。”
唐云璇咬着唇，羞涩地点了点头，“那个……是你的新母亲吗？她对你好吗？”
“很好啊。”岑姒笑着回道，“比亲生母亲还要好呢。”
“那你可真幸运，人家都说后娘不好的。”
岑姒望着唐云璇眼里的羡慕，心里忽然有些发酸。她虽然身为公主，住在金碧辉煌的宫里，却连一句真心的关怀都难得，难怪会羡慕自己有个体贴的母亲。
她伸手牵住唐云璇的手，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指腹，便用力握了握：“我母亲是很好，可公主也有皇上疼啊。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宠呢。”
“父皇她……”唐云璇欲言又止，“他是很多人的父皇，我……我不如姐姐们聪明伶俐，比不得她们受宠。”
“谁说的，公主怎么会不聪明呢？”岑姒反问道：“公主就是胆子太小了，你大大方方的皇上自然会看到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