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伥鬼!!”赵铁山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怒的咆哮,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是小虎!小虎他真的……真的被那畜生给……那畜生不但吃了我儿的肉,喝了我儿的血!它还拘了他的魂!抽了他的骨!把他变成了鬼!变成了它的奴才!让它……让它来害自家人啊!来害看着他长大的乡亲啊!!啊啊啊——!!”
他仰天狂嚎,老泪纵横,那哭声里蕴含着一个父亲最深沉的爱与最彻骨的痛,以及一种对命运不公、对邪祟残忍的滔天愤怒!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黄土墙上,拳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伥鬼……”
“真的是伥鬼……”
“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人群最后一点理智的堤坝。
比猛虎本身更令人恐惧的,是这种来自“自己人”的背叛与暗算!这意味着,你信任的亲人、熟悉的邻居,都可能已经成为恶魔的帮凶,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用你最熟悉的面孔,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种恐惧,直击人性最脆弱的部分。
“完了……全完了……”有人彻底崩溃,瘫软在地,失神地喃喃自语,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更多的人则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仿佛能感觉到那无形的、来自山林深处的、充满恶意的注视。
而此刻,没有人注意到,在屯子外那条蜿蜒曲折、通往山外世界的荒凉小路上,一个身着靛蓝色长衫、作游方士子打扮的年轻人,正悄然驻足。
他风尘仆仆,面容清俊,眼神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与疲惫(河眼溶洞一役的旧伤并未完全痊愈)。
他腰间系着一枚古朴的青铜铃铛,此刻却寂然无声。
他遥望着笼罩在浓重不祥与绝望气息中的靠山屯,眉头微蹙,敏锐的灵觉让他清晰地感知到,那屯子上空盘旋的,不仅仅是寻常的恐惧,更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粘稠、冰冷、带着奴役与怨毒气息的邪气,正从深山方向弥漫而来,如同无形的蛛网,试图将整个村落缠绕、吞噬。
“好重的怨煞之气……夹杂着……被驱使的亡魂哀鸣?”他低声自语,心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并非简单的山精野怪作祟,其气息之诡异阴毒,与他以往所遇皆不相同。他本能地察觉到此事棘手,非寻常手段能解。
他略一沉吟,考虑到自身状态并未完全恢复,且此事根源未明,贸然介入恐有不测。他最终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继续沿着小路前行,身影很快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
他此行另有要事,此地异状,或许只能暂且记下,容后探查,或是……等待该来之人。
与此同时,在那幽暗密林深处,化为伥鬼、身不由己的赵小虎,正承载着虎煞冰冷的意志,麻木地、一步一顿地朝着他生前誓死守护的家园——靠山屯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他的残存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煞气的禁锢中疯狂嘶吼、挣扎、泣血,却无法改变这具躯体的行动轨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毁灭家园的帮凶。
而高悬于一切之上的虚空之中,孽台镜副判官沈砚那冷漠的重瞳,已将下方这人间惨剧与邪祟阴谋尽收眼底。
他的降临,无声无息,却代表着幽冥法则的最终介入。
靠山屯的绝望,已达顶点。而真正的审判与救赎,亦或……更深的毁灭,即将随着这位幽冥使者的降临,而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