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开始频繁地念叨:“小臣啊,你们都结婚这么久了,该要个孩子了。趁妈还年轻,还能帮你们带带。”
与此同时,岳父李家那边也传来了类似的意思,话语更委婉,但意思明确,一个流淌着两家血脉的继承人,能让这段联盟更加稳固。
孩子?
陆臣和李琬宁至今还未同房。那场逃婚和被迫结合的屈辱,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谁都无法先跨过那道坎。
然而,陆臣心里清楚。公司看似稳定,但二叔那伙人只是迫于李家的权威暂时蛰伏,随时可能反扑。一个拥有李家血脉的孩子,不仅是传承,更是一道坚实的护身符。
深思熟虑后,他找李琬宁谈了一次,像谈一桩生意。
“我们需要一个孩子。”他开门见山,“这对你,对我,对两家都有好处。”
令他意外的是,李琬宁很平静地同意了。“可以。”她说,“但我有条件:要么,你放我自由;要么,让你妈搬出去住。”
陆臣以为这很容易。他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准备了两套豪华公寓,一套给母亲,一套作为他和李婉宁的新家。
谁知,两个女人竟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谁也不肯搬走!
母亲哭着说儿子要抛弃她;李琬宁则冷笑着看他,仿佛在说“你看,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到”。
那两套空着的豪宅,成了无声的讽刺。她们宁愿在别墅里互相折磨、与他一起窒息,也不愿退让半步,像是在进行一场诡异的较劲。
最后还是陆臣的一位好友看不下去了,给他支招:“女人是要哄的!你天天冷着个脸怎么行?礼物、晚餐、约会,一套流程走起来啊!”
陆臣将信将疑地照做了。他开始给李琬宁买珠宝、包包,频繁地带她出去,尝试着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起初只是做戏,但渐渐地,在那些没有母亲目光注视的场合,两人之间冰封的关系,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李琬宁脸上的笑容多了些,甚至偶尔会主动跟他聊几句。
眼看气氛缓和,陆臣趁机再次提出搬出去住。这一次,李琬宁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头。
他们搬进了新家。没有母亲的唠叨和挑剔,空间仿佛都变得开阔起来。他们像一对真正的新婚夫妇,度过了一段难得的、甚至可以称得上“甜蜜”的时光。
陆臣几乎要以为,生活可以这样继续下去。
然而,母亲无法忍受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她找上门来,哭闹、指责,说陆臣娶了媳妇忘了娘。
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母亲情绪失控,猛地推了上前来劝说的李琬宁一把——
李琬宁惊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小腹传来一阵剧痛,鲜红的血迅速染红了她的裙摆……
陆臣脑中一片空白,他看着地上蜷缩的妻子和刺目的鲜血,又看向惊慌失措、愣在原地的母亲,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将他彻底淹没。
李琬宁被紧急送往医院,孩子勉强保住了,但医生严肃警告必须绝对卧床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病床上,李琬宁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冷得像冰。她看着焦急又愧疚的陆臣和不知所措的婆婆,没有任何歇斯底里,只有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
“陆臣,”她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两条路。要么,我和孩子一起消失,你和你妈过去。要么,让我出国养胎,就去你在波士顿留学时住的那栋别墅。没有第三个选择。”
死?
陆臣心脏猛地一缩。他怎么可能选第一条?那根本不是选项,是必须执行的命令!且不说他对孩子已有期待,光是想到李家,尤其是那位手段凌厉的岳母的怒火,他就知道这事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李琬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李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和李家立刻安排李琬宁乘坐最早的航班,带着最好的医疗团队前往波士顿。
李琬宁走后,陆臣以为能暂时喘息。没想到,李家的报复来得更快、更隐晦。
岳母和她那群能量巨大的“姐们团”,竟“恰好”约了他母亲出去喝茶。
席间,那些贵妇人谈笑风生,字字句句却像软刀子,隐晦地嘲讽着母亲的出身、教养,暗示她是个“祸害”,差点断送了陆、李两家的希望和血脉。
母亲被说得无地自容,脸色惨白。就在她几乎要崩溃时,一群刚结束会议、地位显赫的领导人恰巧路过。
其中一位姓谢的领导人,目光在陆母身上停留片刻,竟主动上前解围,几句风趣的话便化解了尴尬场面,无形中“拯救”了陆母。
这件事很快传回李家。精明的岳父岳母立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们仔细一打听,发现那位谢领导人地位尊崇,丧偶多年,而且当时看陆母的眼神确实有些特别。
一个“一劳永逸”的计划瞬间在李家人脑中成型——如果把陆母风风光光地嫁入谢家,不仅解决了这个最大的家庭矛盾来源,女儿能安心养胎,陆家还能攀上比李家更硬的靠山,简直是三全其美!
没过几天,陆臣还在为母亲的事烦心,一位气质高雅的女士竟登门拜访,自称是谢家的大儿媳妇,来替她公公“说和”。
陆臣一听就炸了!
他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李家竟然把他母亲当货物一样“卖”了?!他强压着怒火送走客人,转身就对李家打去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坚决反对这门荒唐的亲事。
李家那边似乎也没想到陆臣反应这么大,暂时偃旗息鼓。
可二叔陆铮远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立刻跑去找到陆母,添油加醋地挑拨:“嫂子!你可不能糊涂啊!那谢家老头年纪那么大,身体还有病,就是想找个漂亮保姆伺候他晚年!等你人老珠黄了,谁还要你?”
母亲本来对再嫁就惶恐不安,一听这话,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哭着找到陆臣,死活不同意。
陆臣看着母亲哭泣的样子,心疼又愤怒,再次明确表态:绝不同意!
然而,第二天,陆臣就接到了谢家的正式邀请。
他怀着复杂且戒备的心情赴约。出乎意料,谢家对他非常友善。
那位即将退休的谢领导人,虽威严尚在,但态度温和,亲自向他解释了缘由,坦言是真心欣赏他母亲的质朴和坚韧,希望能有个伴共度余生,并承诺会尊重她、善待她。
谢家的儿女们也纷纷表示欢迎,态度诚恳。
面对谢家的坦诚和尊重,陆臣之前那股被羞辱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巨大的、现实的压力所取代。
他冷静下来,客观分析。谢家,门第比李家更高,权势更盛。而自己的母亲……无论他多么爱她,都无法改变她曾是夜市小贩、与这个圈子格格不入的事实。
从现实层面看,这桩婚事,简直是母亲,甚至是他陆臣,高攀了。
一边是母亲的眼泪和暂时的恐惧,一边是她未来可能拥有的、连他都无法给予的尊荣和保障,以及自己能获得的、更强大的依仗。
心中的天平,在愤怒与理智的拉扯中,开始不由自主地,缓缓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