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鸳鸯锅的清汤锅底也是正对着那个软垫那边的,好的,我几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纪北年想让我坐过去了。
我轻轻拽了一下秦野,眼神向他求助,秦野安抚的拍了拍我的头,带着我座位上去,他刚打算弯腰抬手把那个坐垫换到另一张椅子上,纪淮就开口了:
“去坐好。”
纪淮抬了抬下巴,眼神示意我去那个位置上坐好,他的话让秦野动作一顿,也让我愣了一下,我咬唇看着他,有些不大乐意了,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要自己过去,他应该知道自己不愿意的啊,干嘛还要逼自己!
这样想着正要反驳,眼角余光就已然偷偷瞄向了纪北年。
他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铜锅的蒸汽上漫到了我的脸上,他瞥见我耷拉下来的唇角,眼神微眯,凝视着我,脸上神色变幻不停。
先是眉峰骤然拧紧,眼底浮起被拂逆的不悦,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凶兽,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半度。
紧接着,那点不悦翻涌成恼怒,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额角青筋几不可察地跳了跳,像是在斥责自己“多此一举”,又像是在怨我“不识好歹”,指节在扶手上停下轻敲转顿住,连呼吸都粗了半分。
随即猛地抬手,指腹死死碾上手上那枚家主扳指,心里怒斥:怎么这小东西跟旁人都能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怎么到他这里,就好像是什么苦大仇深要进了深口巨渊的模样?!
可这恼怒没持续两秒,最后临发作前瞥到我回望向他,瞳孔不自觉震颤,手也不自觉揪紧小腹的动作时又倏地泄了气。
他握着扳指的手猛地收紧,指节绷得泛白。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挫败,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带着那点强硬都软了边角,喉结滚了滚,竟藏了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纪北年猛地别过脸去,垂眸闭眼,再睁开扫回来时,所有情绪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一片冰封似的平静,只是嗓音比刚才更加沙哑,极快地掷出两个字:
“随你。”
只是那抹带着妥协意味的平静底下,藏着的是层未散的戾气,像是暴雨过后压在云层里的闷雷,看着不动声色,底下却翻涌着没处泄的躁火。却似乎又忍不住露出被层层包裹的别扭。
他既不想承认自己对小东西的在意,又怕再逼紧了,小东西会彻底躲得更远。
我盯着纪北年紧绷的侧脸,看着他眼底那抹未散的复杂几秒,心里一边嫌弃地嘟囔着“谁稀罕,莫名其妙”,一边撇了撇嘴、扣着手指头就偷瞄了一眼等我做决定的秦野。
我咬着唇想说些什么的,但脚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竟根本不听使唤地慢慢往那个垫着兰草软垫的位置就磨蹭了过去。
刚坐稳,就感觉纪北年放在膝头的手几不可察地松了松,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气音,像是在无声地松了口气,又像是压抑许久的紧绷终于找到了一丝出口。
那气音轻得几乎要被锅里的咕嘟声盖过,却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松弛,只是,他依旧没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