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两下，那条匿名短信他已经看了七遍。
锁骨下的系统芯片跳动着，仿佛在配合他的心跳打节拍——这并非紧张，而是一种更沉重的情绪，如同拉紧的弓弦。
他望着窗台上被雨水冲刷过的绿萝，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倒映出电脑屏幕里“阳光档案”的备份文件。
上周三在社区调解拆迁矛盾时，七叔摸耳朵的动作突然闪现在他脑海中——系统的“人性图谱”显示，耳尖泛红是说谎时的微表情，当时他说“白鹭案早翻篇了”。
原来那并非翻篇，而是有人想把灰烬重新掩埋起来。
“太聪明就得消失？”林昭轻声一笑，指节轻轻敲了敲桌角。
他打开微信，发了一条仅特定分组可见的朋友圈：“有人想让我消失，但他们不知道，我已经布置好了第二条线索。”配图是半张文件照片，边角露出“蓝海资本”四个字——这是陆明鸢昨晚在家族会议上撕下来的带有墨渍的部分。
刚放下手机，电脑突然发出蜂鸣声。
右下角弹出提示：“检测到未知Ip尝试登录云盘”。
林昭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快速敲击键盘，调出系统新解锁的“危机预警”界面。
数据流在眼前飞速旋转，他盯着不断跳动的攻击源地址，嘴角渐渐上扬——来得正好。
与此同时，在云州老城区“听竹轩”茶馆的二楼雅间，苏绾的美甲轻轻敲击着青瓷杯的边缘。
茶雾弥漫过她涂着酒红色口红的嘴唇，对面男人的喉结也随之上下滚动。
三天前在律所楼下，这个男人拦住过她，说“陆小姐的脾气该收敛收敛了，小心明远的新能源牌照长翅膀”。
如今他的西装前襟沾着茶渍，位置和那天威胁她时抖落的烟灰一模一样。
“周经理，”苏绾垂眸搅拌着茶，声音轻柔得如同融化在舌尖的糖，“您说只要我劝明鸢别再追查那五千万，就给律所介绍三个国企并购案？”她抬眼时，眼尾微微上扬，“可明远是我的客户，我总得为她算算账——三个并购案的律师费，够不够买回她父亲的清誉？”
周经理的手指在桌下紧握成拳，腕间的金表闪烁了一下：“苏律师何必说这些空话？您想要的，我们都能给。”
苏绾的指甲划过手机的录音键，藏在桌布下的拇指悄悄按下。
她突然笑出声来，涂着珊瑚色指甲油的手撑住下巴：“周经理，您说幕后的那个人，知道您现在拿‘能给的’当筹码吗？”她向前倾了倾身子，发丝扫过对方的手背，“他要是知道您连我都搞不定，会不会觉得……”她拖长了尾音，“您比我更应该消失？”
周经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酒气混合着茶气从他口中喷了出来：“还能有谁？不就是市政法委的——”
“叮。”苏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消息，是林昭发来的“已定位”。
她扯过纸巾擦了擦嘴角，将录音文件转发了出去，动作从容得就像在补口红：“周经理，茶凉了。”她起身时，高跟鞋碾过对方的脚面，“下次见面，记得带润喉糖。”
在青阳区政府三楼的办公室里，沈清欢把区长下周的行程表又核对了一遍。
钢笔尖在“开发区改革调研会”那行字下面画了一道细细的痕迹，她抬头时，恰好看见王副主任抱着文件从门口经过，后颈的汗渍渗透了衬衫。
她转身拉开档案柜，指尖在第三层最里面摸索着，摸到了那个火柴盒大小的监听设备——这是林昭上周三在社区调解时，趁她递材料的机会塞进她掌心的。
“小沈，”区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把调研会的专家名单再给我看一下。”
沈清欢应了一声，将设备藏进袖管。
她接过名单时故意踉跄了半步，设备顺势滑进了沙发的缝隙里。
“徽章男”的名字在名单的第三行，头衔是“民营经济发展研究会专家”——但她查过，这个研究会的账户在半年内收到过蓝海资本的三笔汇款。
“顾记者，”她发完消息后，手机屏幕亮起了顾轻语的回复：“已伪装成志愿者，微型摄像机藏在胸牌里。”
在云州会展中心大厅，顾轻语的志愿者马甲被空调吹得鼓了起来。
她捧着一摞宣传册往后台走去，眼角的余光瞥见“徽章男”正和基金会理事长站在落地窗旁。
男人西装左胸别着一枚银色徽章，和上周在黑网吧案现场监控里拍到的一模一样——当时他的身影闪过被砸烂的收银台，三秒后报警电话就打了进来。
“李理事，”“徽章男”的声音压得很低，“明远的新能源项目，必须卡住。林昭那小子最近太嚣张了，得给他点教训。”
顾轻语的手指在胸牌上轻轻一按，摄像机开始工作。
她假装整理宣传册，侧身挡住镜头：“两位需要帮忙吗？”
“不用。”理事长摆了摆手，目光扫过她的志愿者胸牌，“小姑娘是新来的？”
“刚实习。”顾轻语歪着头笑了笑，马尾辫在肩头晃了晃，“听说李理事做了十年公益，我崇拜您很久了。”她从兜里掏出笔，“能给我签个名吗？”
理事长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接过笔在宣传册上写下“公益在心”。
顾轻语趁机向前迈了半步，摄像机清晰地录下了“徽章男”压低的声音：“……让蓝海资本再转两千万，务必在巡视组来之前——”
“叮。”顾轻语的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是沈清欢发来的消息：“设备已启动。”她把宣传册抱在怀里，笑得更甜了：“谢谢李理事！我去给您拿矿泉水。”转身时，微型摄像机的红灯在胸牌后面微微闪烁。
在明远集团总部大礼堂里，陆明鸢踩着细高跟鞋走上台。
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台下坐满的中高层人员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位总爱穿牛仔裤来公司的二小姐，今天穿了一套月白色的西装，领口别着明远的蓝鸢徽章，和三年前老爷子在年会上穿的那套款式一模一样。
“各位，”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明远从做太阳能板起家，靠的是我爸在车间打了三年螺丝，是研发部熬了七百个通宵画图纸。”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陆老爷子年轻时在车间的照片，“我们不需要灰色交易，我们需要阳光下的公平。”
台下有人动了动，财务总监张叔的手在膝盖上捏出了白色的印子。
陆明鸢扫视着人群，目光停在了第三排最中间的位置——那是分管投资的副总，上周他办公室的监控显示，他和蓝海资本的人见过三次。
“从今天起，”她按下遥控器，背后的大屏上弹出了“阳光合作”承诺书，“所有政商合作项目必须公示，所有资金流向必须可查。”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如果有人觉得这个规矩太严格——”她笑了，就像小时候拆穿张叔藏她零食时的模样，“明远的大门，随时为干净的人敞开着。”
礼堂里响起了掌声，先是零星的，接着连成了一片。
陆明鸢望着台下，看见张叔抹了一把汗，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她拿出手机，给林昭发了一条消息：“墨渍晒完了，接下来看你的。”
林昭合上最后一份材料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泛白。
系统芯片的热度稍微退了一些，电脑屏幕上，黑客的攻击记录停在了凌晨三点十七分——Ip地址指向市政法委家属院3栋201，和“徽章男”的住址完全吻合。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一个未知号码，归属地显示“北京”。
“林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沉稳有力，“我们是中央巡视组的。您提交的材料，我们已经收到了。”
林昭望着窗台上的绿萝，叶片上的水珠在晨曦中闪烁着光芒。
他拿出西装内袋里的老照片，父亲的笑容和窗外的光线重叠在了一起。
“接下来，”他轻声说，“该让他们尝尝疼的滋味了。”
电话挂断的瞬间，云州塔的射灯准时亮起，金色的光芒漫过窗台，在“阳光档案”的封面上铺成了一条路。
林昭把材料装进档案袋，起身时瞥见电脑屏幕——系统“城市发展”模块的提示灯，正在隐隐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