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珩尚没来得及抽回手去,便被叶归荑抓住,挑衅地朝着发声之处看去。
两人便一起转过头来。
齐家老夫人孙氏,正冲着两人怒目而视。
然而两人一齐转过头来,却眼中闪过惊愕地一怔。
少女一袭蓝衫,月辉似雪,将她包裹,裙裳在月色下如月光织就,仿佛她下一刻便要与月色融为一体。
美的像是月中以美色诱人的女妖。
齐老夫人瞪大了眼睛。
她分明见过叶归荑数面,可此刻却还是不确定了。
方才在饭厅之中见到的俗物,当真是眼前这个翩然如仙的绝色美人?
她转头才看到搂抱着叶归荑的人,竟是萧玉珩。
一抹不悦,登时冲上脑中。
她指着两人打骂。
“好哇,真是一对狗男女!”
她叉腰骂道:“我还想着,侯府里什么人敢如此轻浮下贱,与男人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却没想到做此举的竟然是侯府的大小姐?!”
“还有你!”
孙氏转头又对准了萧玉珩。
她冷笑着:“好歹是我齐家的表公子,竟敢与自己的弟媳通奸!姓萧的,你还要不要脸?!”
她叫嚷着:“来人,把这对狗男女扣下,把定西侯和侯夫人给我叫来!我非要他们给本夫人一个交代不可!”
她说着便转头要去告状。
后脑却忽然挨了一下。
她猝不及防被砸倒在地,摔了个嘴啃泥。
她转头正看到叶归荑扬起的手。
而地上,正躺着一枚耳环。
上面所嵌的红宝石格外耀目硕大。
“你!”
孙氏简直震惊!
“你什么你?”
借着酒劲,叶归荑嘴角勾起,笑容带着几分的痞气,同往常的端庄平和判若两人。
“无耻老妇,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与姓齐的早退了婚事,早不是你的儿媳了,我与谁有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置喙?”
“更何况——”
她忽然一勾唇,瘦长的手指便捏住了萧玉珩的下巴。
“他和齐修远之间,该选谁,傻子都知道吧?”
齐老夫人身为诰命夫人,在身边的都是甜言蜜语,出言恭维的。
哪有如叶归荑这般,一开口便将她骂了个狗血喷头的?!
她手都在抖,指着叶归荑气的半个字都说不出。
“你——你!你竟然如此不知死活,对本夫人如此出言侮辱?!
“果真是个没爹娘的野种,若嫁到我们齐家,岂不是要翻了天了?!
“我齐家与你退亲,还真是退对了!我告诉你,你一辈子也别想再嫁到我们齐府!”
叶归荑混不在意。
“但还真是借你吉言了。”
她无所谓的态度越发激怒了孙氏。
孙氏怒极反笑。
她缓缓点头,连声道:“好啊,好啊!”
“怪不得侯夫人养你这样大,却待你没有半分母女之情!”
叶归荑原本未曾理会她,可闻言却猛地转过头来。
“你说什么?”
孙氏冷笑一声,道:“我能说什么?不过说几句实话罢了!
“侯夫人亲自对我说,你这样的野种,早该被丢出侯府,自生自灭,若非白家人仁善,早将你随意配了车夫小厮嫁了,好歹也是个正妻,否则只凭你,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地待在侯府之中,锦衣玉食吗?小贱人,你少做梦了!”
叶归荑站在屋顶,静静看她。
灯蕊寺路上之事从记忆之中被唤醒。
心,仿佛跌落冰底,仿佛瞬间被冻结住,连疼都是冷的。
“道歉。”
身侧,冷不丁传来了萧玉珩的声音。
叶归荑意外地看他。
少年嘴角微扬,笑得一如往常。
可低垂的眼中,杀意却几乎溢现。
“你说什么?”
“我说,道歉。”
萧玉珩笑容更甚。
“姨母,不要逼我说第三遍,否则,姨母会后悔的。”
周身杀气,幽微,却让人难以忽略。
孙氏鬼使神差地闭了嘴,竟退后了半步,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叶归荑偷偷握住了他的手,摇头示意。
她上前一步,浅笑道:“父母亲如今还在花厅,若有什么看不惯,尽管去和父母亲告状。
“但别忘了,此处是侯府。
“伯母对我出言不逊,还烫伤了萧公子之事,在场无数眼睛,有目共睹。
“便是将此事捅出来,我想首当其冲的也不会是我这个小女子,而是伯母。
“退一万步说,便是今日之事是归荑错了,我身为蓁蓁的姐姐,将军府被牵连也是板上钉钉之事。
“伯母,有些事情,还是要好好想想,否则害人害己,不是吗?”
她的话,令孙氏哑口无言。
见孙氏没了话说,萧玉珩便适时开口。
“姨母身子不适,还不快将姨母送回将军府?”
早有两个侍从上前,要去拉扯孙氏。
“滚开!”
孙氏挣脱两人,怒视着楼顶上并肩而立的两人。
“姓萧的,齐家养了你多年,你竟学的如此吃里扒外!
“从此以后,我们齐家再无你这个白眼狼!
“走!”
她带着一众侍从,怒冲冲地离去。
虽是气愤,但理智尚存。
因此她还不忘侧头叮嘱。
“今日之事,一个字也不许泄露出去!”
她心里憋着气,咬牙切齿。
“白归荑……
“此仇不报,本夫人誓不为人!”
叶归荑目送着孙氏离开,将她的怒气看的一览无遗。
她对孙氏,实在是太过了解。
因此她说什么,她猜都猜得八九不离十。
孙氏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前世她百般讨好,步步艰辛,还不是每日被孙氏挑了错处训责,甚至动手打骂。
如今她是侯府的大小姐,孙氏不过是将军府的续弦。
她又何必要忍气吞声。
前世的气,她已然受够了。
不如还给旁人来的更好。
“白姑娘果真是女中豪杰,倒是第一次知晓,姑娘是朵带刺的玫瑰,连姨母都对姑娘甘拜下风。”
萧玉珩语调有些暧昧。
“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同姨母是老相识,竟能轻易拿捏姨母的软肋。”
叶归荑又喝了一口酒,混不在意,脱口一句道:“又不是没嫁过,来时路走过,我岂能再踏?”
话说出口,见萧玉珩意味深长,意识到了自己话说的有些多了,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反问道:
“那你呢,如今被孙氏放话从将军府赶出,难道也浑然不在意吗?”
“本非其族,又何惧荣辱?”
萧玉珩的模样似是对此事的确浑然不在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叶归荑只有一边的耳环上。
“耳环丢了一只,姑娘可要派人去寻?”
叶归荑笑道:“区区一只耳环罢了,公子心意,小女子心领了。”
“公子所赠的一马车贺礼,哪里还在意这区区一对耳环。”
她主动与萧玉珩碰了碰杯子。
萧玉珩倒也没说什么,似是未将她的话当回事。
两人谁也未曾留意,方才被叶归荑丢来用来砸孙氏的耳环被一人捡了起来,缓缓地握在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