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漪朝座椅里靠了一下,烦闷地吐出来一口气,“母亲,你可知道,等过了这阵子温国公府全族都会谴回陇右。”
辜夫人瞳孔猛地一缩,惊恐地看着她,喃喃道,“怎么可能……”
太子和温家本就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都会被遣送回去,更何况窦家!
难道温家犯了什么忌讳?
到底是一家人,太子的心肠也太冷硬了些。
窦文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描淡写道,“自古忠孝难全,既然你们诚心要我难做,到时候,万一,父亲还是哥哥的仕途有什么闪失,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语气微微一顿,她倏地挑眉,讥诮地看着她。
对上窦文漪那森冷的脸,辜夫人心虚地垂下头,嗓音越来越小,“我说还不成吗?谢梦瑶……给了我们五千两银子,还承诺事成后,还会再给……”
区区五千两银子,几乎把她的女儿给卖了!
她是脑子进水了吗?
连谢家这种有过节的人,他们都肯帮忙,日后他们就敢卖官鬻爵!
窦文漪不敢细想,极力压制着怒意,不禁不拔高了声音,“窦家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少了这五千两银子,是活不下去了吗?”
辜夫人如坐针毡,如忙背刺,无措地揪着衣角。
窦家好好的,只是谁也不会嫌与银子少。
窦文漪无视她的紧张,倏地下了一剂猛药,“你们非要闹得彼此难堪,那我就求殿下给父亲,给兄长安排一个外放的差事,三年五年都不准回京。母亲你就守着窦府好好过吧!”
辜夫人蹭地站起身来,“你敢!”
“要试试吗?母亲若是能好好规劝父亲,谨言慎行,我自是不会。若是再次下次,我就先从你最疼爱的儿子开始下手!”
窦文漪加重了语气。
辜夫人和窦伯昌不靠谱了一辈子,她不希望他们年过半百还被人下套。
“你这个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讨债的女儿!”辜夫人骂完,才恍然惊觉这是东宫。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泪夺眶而出,捂住唇,匆匆离开。
见着她远去的背影,窦文漪颓然地呆坐在座椅上,直到翠枝进来,都还未曾察觉。
“……太子妃?章淑妃想请你过去一趟。”
“可有说有何事吗?”
翠枝摇了摇头,把心底的担忧说了出来,“最近有宫人私下里都在传,说日后你就是皇后,章淑妃就不应该再执掌六宫,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你早就想要夺回执掌六宫的权利。”
窦文漪微微一怔,章淑妃执掌六宫多年,经验丰富,手段老练,日后还需要她多多提携,他们之间怎会存在竞争的关系?
这些宫人会无中生有,搬弄是非。
她重新梳妆打扮后,就带着翠枝去了景坤宫,刚进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透过帘子,章淑妃正和其他几人一起逗猫。
窦文漪进入殿中,万没想到里面坐着的却是盛惜月和另外一位面生的贵女。
她给章淑妃行礼。,
章淑妃眼睛一亮,笑着招呼,“文漪,快来坐。”
说着,她指了指盛惜月方便的姑娘,“这是盛家五姑娘,盛家二房的嫡女,盛惜月的妹妹,盛淑珍。”
窦文漪微微颔首,表示招过招呼。
章淑妃又道,“今日叫你来,其实有件事,想找你说道说道。”
“娘娘尽快吩咐。”
章淑妃把怀里的雪团递了一旁的宫婢,这才说道,
“吩咐谈不上,是惜月,她年幼不懂事,犯下了很多错事,想当面给你道歉,又怕你不肯见她,所以就求到了本宫这里。她下个月就会去江南,以后怕是难得回京了。”
窦文漪有些惊诧。
她和盛惜月之间的过节,章淑妃可能了解得并不多。
盛惜月想要谋害她的事,以及她给太子下药的事压根没有传出去,章淑妃至今还以为,裴司堰执着于自己,所以才要退了这门亲事。
窦文漪面无波澜,幽幽道,“娘娘,天大的事都已是过眼云烟,我早就忘了。道歉什么,就不必再提了。”
盛惜月眼底情绪复杂,接过话茬,“不,太子妃,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惜月计较是你好脾气。这些时间,我日日都在反思,每每想起过往,就觉得自己太任性妄为,错得离谱。”
窦文漪安静地坐着,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隐隐觉得盛惜月可能又在谋划什么,不可能只是道歉这么简单。
说着,她起身倒了一杯茶,跪在了地上,把茶盏举过头顶,“错就错,惜月以茶代酒,向您赔罪,惜月不想带着遗憾离开天宁城,还请太子妃成全!”
窦文漪盯着那杯茶,只觉得无比荒诞。
她若不肯接受她这杯茶,就意味着自己不肯原谅她吗?
原谅与否,她们两人心知肚明。
他们之间水火不容,岂是一杯茶能化解的?
若是这杯茶里加了些别的东西呢?
盛惜月道歉的地方是章淑妃的景坤宁,茶水自然也是章淑妃,她若是怀疑,这茶水又没有毒,岂不是离间她和章淑妃的关系?
盛惜月不会只为这点利益冒险,那她演这一出,到底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