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在打闹声中苏醒了过来。
不是肖五打老张,而是老张追着吴秀忠打,一边打一边骂,两个人在前院搞得鸡飞狗跳。
一群看热闹的人蹲在那里哈哈大笑。
京城在一声声的吆喝声中也苏醒了过来。
今日的大事是春闱。
虽然此刻考生已经全部进了考场,可考场外的人对于这场考试的结果却议论不休。
不用想,这帮人定然是赌了。
他们其实每次考试都赌。
有人坐庄开口子,挑出几个热门人选,那些赌徒自然会跟着往上压钱,金额大的吓人。
这个赌局其实就是扬名局。
谁的名字越靠前,就越被赌徒们津津乐道,也就说明他在考试之前的扬名是成功的。
这玩意背后有一整套利益链。
赌徒只不过是这群人手里的一个工具罢了!
这些考生里卢象升是火热人选之一,闷闷为了这个排名花了不少钱,茹慈也补贴进去了不少钱。
哪怕余令讲过这里的猫腻!
可有些事情存在即合理。
别人靠这个赚钱,考生靠这个扬名,赌徒也满足了他们一夜暴富的幻想……
余令不担心卢象升,反而担心宋应星。
落第带来的那种自我怀疑的煎熬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住的。
恩科他们落第了,四十七年的考试又落第了。
也就是说这样的煎熬他承受了两次。
最难受的是这两人自打来到京城就被人熟知。
白鹿洞书院高材生,乙卯科乡试一万多名考生中,宋应星考取全省第三。
名气是助力,也是压力。
宋应星这样的名人的卷子没有考官会放过,所有考官都会看。
所以,得罪人被刷下去的可能性极小,除非他得罪了全部的主考官,这显然不可能。
可问题是,这么多人都看了,竟然还是落第了。
关于宋应星的问题余令虚心的请教过钱谦益。
本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结果钱谦益还真的知道。
钱谦益说,宋应星落第不是学问不够,而是学问有问题。
在程颐、程灏、周敦颐、朱熹及张载这宋代四大家中,宋应星最喜欢的是张载的关学。
他的策论就是以关学来写的。
问题根源其实就在这里。
关学注重研究法律、兵法、天文、医学等各方面的问题。
可如今的科举考试是以朱熹的学问为标准。
所以……
一个全省第三举人,并在天下闻名白鹿洞书院求学的学子根本不存在学问不够,而是“道”选错了。
这才是两次会试不过的主要原因。
科举选才制度的弊端就是这样,你得按照标准来。
标准不对,你文章再好,你的学问再好也没用。
所以……
余令在乡试的时候经论写成了那个鬼样子。
通篇“空”“泛”“大”也没有人敢说余令写跑题了,也能得一个“中”的评价。
其实,宋应星这样的文章才是目前最需要的。
可这样的人也是注定不被人理解的。
余令没有去看考生,也没有去看考场的热闹,甚至连户部都没去。
如今的余令和苏怀瑾等一群锦衣卫在开会!
“京城太大,找建奴无异于海底捞针!”
“这个我们心里都清楚,以锦衣卫的这点人手就算累死也找不到几个,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
“要另辟蹊径?”
轮到余令发言了,余令想了想道:
“我的意思是重赏,其次是把牙人和房东发动起来,他们举报,我们查!”
“细说!”
细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悬赏钱到位,城里的那帮子混社会的自然会动起来,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至于房东这块余令还是在抄作业。
后世里查黑鬼偷渡余令可是听说过的,租客入住先交租金和定金。
只要被查出来,嘿嘿……
能得一笔赏金不说,租金和定金也全落到手里,房子还能空出来继续租给别人。
这个法子极好,一抓就是一大帮子。
余令开了个口子,众人开始商量具体的做事办法。
一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下午的时候锦衣卫和东厂就悄悄地行动了起来。
为了提高锦衣卫和东厂的办事积极性。
只要查实了,谁先发现的谁抄家的时候可以先进门。
等先进门的人进去挑好了,满意了,出来后其余人再进。
不追问你拿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口肉你先吃。
京城牙人跑腿孙豫齐找到了一个好活儿。
他是河南汝宁府信阳县人,因为年景不好,听说京城有活路他就跟着跑商的人来到了京城。
本以为这是一个有盼头的日子。
好景不长,商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又或许是打点不到位,衙门不给他们过关文符。
商队就解散了。
没有过关文符,又没有户籍,孙豫齐就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他在京城赖以存活的生计手段就是给牙行跑腿,送杂物,送印章,联系客人,等一系列杂活。
活儿少,人多,竞争大。
总体来说在京城的孙豫齐是饱一顿饿三天。
那些牙人聪明的很,往死里压价,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饿的不行的时候干活价格最便宜!
如今,孙豫齐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京城里有一帮子人要找建奴,开的价码很高,只要有证据证明是建奴,一个人一两银子立马放在你手里。
老天爷,一个人一两银子,那屋里七八个......
他们要真的是,自己在这京城就能去八大胡同好好地耍几天。
孙豫齐也不知道自己怀疑的那一户是不是建奴,但孙豫齐清楚的记得当初领的这批客人很蹊跷。
因为他们说的话自己听不懂。
什么都没有的孙豫齐决定搏一把,万一是建奴,自己今后就不是饱一顿饿三天了。
而是每天可以吃个半饱。
“真白,像银子一样白!”
舔了舔嘴唇的孙豫齐从歌姬那莲藕般的胳膊上把目光移开,咬了咬牙,转身就朝着“史”大人那里跑去。
史大人是他外号。
史大人本名叫什么没有人知道,唯一知道就是他的罪过某位大人吃了屎。
虽是一件倒霉事,自那以后却是时来运转,从先前的破庙,到现在有自己的四合院。
如今,在这京城算的上一号人物。
搁在以往,孙豫齐绝对不会去找这号人。
这号人是心狠手辣的代名词,别看整天在三味书屋那里转悠。
身上是一点文气都没有。
“史爷,小的发现一户人家,里面住了八个人,这八个人像是爷要找的人,小的愿意带爷去瞅瞅!”
“他们没身份?”
“小的猜测没有,当初李牙人开那么高的价,他们想都没想都答应了,若果是正常来的人,他们绝对不会答应!”
一心想学地扁蛇的史大人猛的跳起。
“带路,他娘的,要是真的,爷就再赏你三两银子,若是假的也无妨,爷们让你吃顿饱饭,下次有发现继续来寻我!”
“好嘞!”
史大人现在想进锦衣卫。
和自己接头的锦衣卫也说了,这次事情办好了会有数个名额进锦衣卫。
那时候,就看谁的本事大了!
史大人知道,京城里做这件事情的人一定很多。
虽然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史大人就是想尝试一下。
他现在给地扁蛇做事,地扁蛇老大出手大方,他史大人现在根本就不缺钱。
光是老大办那些案子里漏出的边边角角就足够他吃饱。
人一旦不愁吃喝了就会想着往高处走。
史大人也想走一走,去锦衣卫当一个干活儿的人那也比现在的这个身份强。
为什么去锦衣卫而不是东厂?
因为东厂的干事,档头,番子,都是从锦衣卫里挑出来了。
史大人觉得自己出身虽卑贱,但地扁蛇老大已经淌出了一条路了。
所以,哪怕这句话不是承诺,但有希望。
在孙豫齐的带领下,史大人等一群街头混子朝着可疑的屋舍冲去:
“开门啊,里面的大爷开门啊,我们来问几句话!”
敲门响起,院子里久久没有人应声。
爬上墙头的混子滑了下来:
“爷,有弓!”
史大人闻言大喜,咧着满嘴的黄牙大笑道:
“这屋子里不是好银啊,快,去书屋告诉吴大银,速度快!”
“好嘞!”
吴墨阳这边一得到消息人就赶来了,盾手,长矛手,弓弩手,十二个人,整整的两个满编小队!
“破门!”
随着令下,盾手齐声喊着号子开始撞门。
轰的一声,门倒了,土砖碎裂带来的灰土簌簌的往下落。
“笃笃笃……”
望着盾牌上箭矢的尾翼颤抖个不停,史大人觉得心肝都跳出来!
娘咧,大鱼啊,这屋子里都是大鱼啊。
什么样的家庭一照面就敢拿弓弩招呼客人?
“退退退,震天雷压上去,快,我闻到烧纸的味道了,他娘的,这里面的人要么死了娘,要么在烧文书!”
听着轰响,孙豫齐害怕的双腿在发抖。
他娘的,这就是锦衣卫么?
这手段,这配合太无敌了,这哪里是办案啊,这他娘的是来打仗的吧!
孙豫齐哪里知道,这群人就是从城外营地里请来!
美其名曰赚外快!
“王不二,可以冲么?”
“你们锦衣卫里面是不是有内鬼啊,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来,正常情况不该是遮掩一下么?”
“先杀人,别墨迹了!”
“卧槽,我不是挑事的人,这京城怎么比我们长安还乱呢,这还京城呢,我咋感觉这比沈阳还乱呢!”
“我们去后面!”
王不二打起了手势,随着手势,在盾牌的掩护下开始进门,射在盾牌上的箭矢更多了,力量也更大了!
“大树!”
徐大树上了,盾牌的掩护下,他把炸药包直接绑在顶梁的柱子上。
望着袅袅黑烟,众人全部蹲在盾牌后。
“轰”……
“上!”
董鄂部的长号愣住了,他在早间得到消息,这晌午刚过,大明的锦衣卫都冲过来。
这办事速度怎么如此迅速!
也没听说锦衣卫的指挥使换人了啊?
“兄弟们,堵住楼梯口!”
随着建奴语响起,屋里的十多人迅速的往楼梯口堆积,想借着这个狭小的空间来进行反击!
“大树,铁蒺藜!”
望着引线即将烧完,艺高人胆大的大树出手了,黑疙瘩砸墙,反弹,落入人群。
楼上的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铁蒺藜就炸了。
瞬爆!
这个手法是大树在杀建奴的时候练出来的。
开花的铁蒺藜在这种狭小人且多的空间里就是大杀器。
轰的一声响,瞄准楼梯口的弓箭手开始在地上打滚,血腥味传来,蹬蹬上楼的声音紧随其后。
“能留下活口就留,不能留就杀!”
随着王不二这群人上楼,这场遭遇战也接近了尾声,吴墨阳望着火盆里的灰烬直叹气。
“不二,你说的对,锦衣卫里有探子!”
王不二不理会吴墨阳,他们开始翻箱倒柜,第一口肉是他们的,这是说好的。
“汉子,一共十二个人,这是二十两银子,下次有发现记得来找我!”
孙豫齐望着满嘴大黄牙,笑的不见眉眼的史大人,然后低下头愣愣的望着手里的碎银。
孙豫齐觉得自己在做梦!
挑出一个最大的,搁在嘴边使劲的咬了咬,那口感让孙豫齐回过神来。
望着手里的银子,孙豫齐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为什么不召集认识的兄弟一起干这个事情呢?
孙豫齐把银子塞到胸口,朝着远处跑去。
一直跑到身边没人,孙豫齐又忍不住掏出来一颗小的打量了起来。
“白,真白,像雪一样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