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人,我真的没有其他的心思!”
余令望着徐光启,望着这个让自己永远都忘不了的人,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信,就如你先前所说,你是为了大明好!”
徐光启松了口气:“我没骗你!”
“洋人的火炮,洋人的船,洋人行兵布阵之法,这都是我们不具备的,我们没有的!”
余令点了点头,徐光启说的没错,洋人的大炮的确比大明打的远。
可在战场上,不是谁的火炮打的远和不远的问题,胜负的关键是人心,是政治。
建奴处处不如大明,却能按着大明打。
在抚顺之战,抚清之战时,他们的装备武器真的完全超越了大明么?
余令不信大明研究不出来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火炮。
如今的大明是里里外外都出了问题,制度出现了问题。
现在想着“师夷长技以制夷”,今后怎么办呢?
“你骗不骗我不重要,我就是一个小人物,我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根本就没有什么神不知鬼不觉!”
“我想西学中用,我……”
可此刻的余令已经走了,余令没法去断定他的心。
徐光启望着金水河沉思着,直到有内侍过来提醒,说皇城的大门要关了,他才起步离开。
天黑了,朱由校的“工作间”却是灯火通明。
朱大嘴等一群朱家子弟一边吃面一边哭,朱大嘴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他只是心里痛快,想哭。
朱由校眼眶也红红的。
这是一群可爱的人,怕自己花钱山珍海味不吃,他们也知道自己没钱,就只点了面食。
一群汉子端着大碗在乾清宫吃面。
“你是朱大嘴!”
朱由校认真的记着每个人名字:
“我看一下族谱,如果按照洪武爷指定的辈分,你比我高一辈,该是我族叔!”
朱大嘴的手一抖,委屈道:
“万岁爷,这可不敢说……”
毕竟是战场下来的汉子,胆子大,得皇帝召见,皇帝还是自己朱家人,这些人心里觉得亲近,敢说话!
可这一句万岁爷已经朱大嘴全部的勇气了。
“好好,不提辈分了,但辈分不说了可以,咱们同一个祖宗的血脉不能不讲,先吃饭,吃完了咱们喝点酒……”
酒是粮食精。
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长安少粮,这一大群朱家子弟又都是可怜人。
很多人是听说过酒的味道,但从未喝过。
能没事喝点酒的那是上等人家。
就跟吴秀忠形容的豆汁一样……
大家对没尝试过的东西总是心生好奇,对此不免也期待了起来。
这一趟来得值了,皇帝见到了,御酒也喝了。
宫里有了这么一群人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余家也热闹了,五月蹲在门口一直等,一直等,等到肖五的身影出现在街头,她猛地扑了过去。
“大哥,大哥我想你了……”
五月是真的开心了,肖五对她的好她能感受得到,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她很是想念他的大哥。
望着大哥手里牵着一个比自己还好看的小姑娘,五月不着痕迹的把两人分开。
她习惯性的把自己的手放在大哥的手心。
“大哥,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
余家热闹了,活宝回来了。
老张看了一眼肖五,想了想还是决定放过肖五,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肖五回来了,也带回来了三个人。
一个太监带来了口谕,是未来皇后的口谕,张皇后用很认真的话来请余念裳,请她教皇八女刺绣。
怕余家不同意……
朱由校也写一道旨意,这道旨意是给余令的。
以弟子的口吻请余令放宽心,不必太在乎礼制,对皇八女朱徽媞正常看待就行。
旨意里是说让朱徽媞学个半月。
他说半旬之后就会有宫女来把朱徽媞接回去,这也算他这个当兄长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在宫里没人教她刺绣!
一见皇八女三个字,余令就知道她的母亲是谁了。
李选侍不但照顾过朱由校,听小老虎说她还是照顾过朱由检。
只不过也是逢场作戏,去了那里转一圈就算是照顾了。
真要说照顾,李选侍也只照顾好了她的女儿皇八女!
剩余时间李选侍一心扑在权力上。
好好的贵妃不当,偏偏去学什么郑贵妃?
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折子必须由他过目,她简直把朝中的这些人太不当回事了。
就算她成功了,她能活几年?
不要学汉朝的那些皇后,人家在史书上有完整的名字。
这个李选侍现在余令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非得作,把护身法宝都丢了!
她是先皇的妃子,先皇死了子女就是她的法宝。
皇室子嗣容易夭折,先皇朱常洛有十个女儿……
如今还健康存活的只有三个!
先皇朱常洛的儿子少点,只有七个,到目前这七个人里只存活了两个。
一个是当今的皇帝,一个是朱由检!
子嗣稀少,存活率低,如此就显得血脉的贵重了!
李选侍只要把朱徽媞照顾好,她就是皇帝的长辈,安安分分的就能有个善终。
可学谁不好去学郑贵妃。
大明的外戚是不想掌权么?
问题是他们敢么?
先前如日中天的郑家如今多凄惨,不可一世的郑养性都不知道在哪里了。
“朱徽媞拜见先生,拜见……”
望着脆生生的站在那里朝着自己行礼的朱徽媞。
望着旁边得意非凡的肖五,余令恨的牙痒痒!
真当皇室子嗣易夭折是他们不会养么?
宫里有最好的奶娘,最好的医疗资源,最好的环境,他们都养不了孩子。
说句难听的,这朱徽媞要是在余家出了事,那该怎么交代?
孩子是无辜的。
没有臣子喜欢皇子和公主来自己的家里,但半旬的时间咬咬牙就过去了。
自己终究是不属于京城的。
“吴秀忠,一会儿你把肖五身上的钱,宝石全部搜出来给我,今后肖五不准出家门,出门必须经我同意!!”
“你怎么知道我有钱?”
望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肖五,余令板着脸寒声道:
“你肖五爷会没钱?我怕我余令都没有你有钱!”
肖五不说话了,他知道余令生气了。
余令咋能不生气,自己成了肖五的保姆了。
他领回来的人他从未养过,如果下次出门领回来一群咋办?
他手里绝对不能有钱,买东西不砍价,还怕卖东西的人吃亏。
肖五怕余令生气。
只要余令生气,下次余令去什么地方都是偷偷的走,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在长安就是,那些人总是欺负他!
吴秀忠走到肖五身边,低声道:
“老张告诉令哥的!”
肖五扭头看着盯着他的张初尧,四目相对,一个懂了,一个目光却躲闪了,还都以为自己猜对了。
老张不知道他被吴秀忠坑了!
余令扭头望着那名宫女,淡淡道:
“好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皇八女在余家不用操心,我会看好的!!”
“大人,我没法交代!”
“你要跟谁交代,皇帝的旨意说留下你,我自然很抱歉了,余家人多,男人多,我怕不好……”
“大人,我是奉命来……”
“老叶送客!”
老叶没出来,老叶的媳妇出来了,伸手一指,伸手虚引,然后开始逐客,宫女无奈只得离开。
她走的时候朱徽媞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反而松了口气。
朱徽媞在余家住下了,知道她的身份问题,茹慈建议单独给她腾出一间屋舍,余令觉得太麻烦了……
朱徽媞和五月住一个屋子。
夜已经慢慢的深了,头一次出宫的朱徽媞睡不着。
不是先生这里的条件不好,而是因为这是第一次出宫。
虽然余家和宫里一样也是四面高墙。
可余家没有那些吓人的老嬷嬷,好不容易跟出来一个还被赶走了,这让她松了口气。
因为她实在怕那些老嬷嬷。
那群人,苛刻又挑剔。
别看在宫里他们是最下等的人。
可因为自己母亲的缘故这群人服侍起来并不尽心,她们最喜欢装聋子。
有事喊她们的时候她们总是听不见。
说的好听些是他们照顾自己,说的难听些是自己照顾自己。
只要自己不饿死,不生病,这群人老嬷嬷就不会来嘘寒问暖。
她们会聚在一起聊她们的对食……
聊这个宫里在哪位贵人那里当差最舒服,她们嘴里的贵人是客氏!
郑贵妃在宫里留下来的那些宝贝全都被她拿走了。
如今的客氏在宫里有钱,出手大方的她很快就召集了一大帮子的宫女和太监。
朱徽媞虽然懂得不多。
可她却是知道,客氏现在在宫里的权力大的吓人,照顾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她安排的。
朱徽媞知道自己不受宠,也导致了她们跟着自己一起过苦日子。
她们是恨自己的,只不过他们不敢说罢了!
如今好了,如今有属于自己的半月时间。
望着呼呼大睡的五月,朱徽媞也闭上了眼。
她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余念裳”这个名字,她觉得这一定是一个温柔到极点的女子。
深吸一口气,被褥上太阳的味道扑面而来。
朱徽媞忍不住抹了抹眼泪,自从和母亲分开后她就再也没从被褥上闻到过太阳的味道了!
闷闷今日不在家,是因为她带人去清理老宅去了。
那个小小的四合院是她长大的地方,隔三差五的她就会带着蜀道三一起去,收拾宅子,然后住上一晚。
收拾屋子是假,她找老叶的大女儿玩是真。
她不知道,在某个人眼里,她这个西北的姑娘成为温柔的小娘子。
宫女回去了,客氏的脸也沉了下去。
这个宫女是她安排的人,没想到直接被余令毫不客气的赶了回来。
她知道余令肯定知道这安排是什么意思,可这余令知道了还赶回来了。
这余令竟然胆敢拒绝这份善意。
看了看自己才修好的指甲,揉了揉怀里的猫,客氏眯着眼喃喃道:
“这余令的尾巴和你丫头一样,都翘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