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上的火光在身后亮起时,花自谦没有回头。
他只低声说了一句:“走。”
四人顺着山道往下,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细响。天边刚透出一点灰白,雾气沉在林间,像一层薄纱盖在草木上。他们没再提刚才那盏自己燃起来的灯,也没说墙上的影子是谁。有些事知道了就行,说多了反而压心。
到了山脚空地,花自谦才停下。
“清点东西。”他说。
乾坤袖一抖,星盘残片、七姑的画像、那本泛黄日记全落在一块干净布上。三样东西表面都浮着淡淡光晕,像是被什么力量连在了一起。
林小满蹲下身,伸手碰了下日记封面,指尖立刻缩回来:“烫?”
“认主了。”苏曼曼接过话,“昨晚它吸了我的血,现在算是活物。”
她说话时右腿微微发麻,腿环又开始闪烁。她抬手按住封印纹路,掌心微热,织霞手缓缓渗出一丝红意。血线顺着指尖流到腿环边缘,重新勾了一遍符文。光芒稳了下来。
林小满看着自己的黑丝,末端有一小截焦黑,像是被火烧过。她咬破手指,把血抹上去。黑丝轻轻一震,颜色恢复如初,贴回袖口时还甩了个小弧度,像条活过来的蛇。
青鸾从笛囊里取出几张黄麻纸,放在地上摆成四方形。她拿出一小瓶蝶翅粉,撒在纸上,又滴了三滴露水。玉笛轻敲纸角,音不成调,却让整张纸慢慢起了纹路。
“九阳破阴符。”她说,“防那种会钻脑子的东西。”
她画得很慢,每一笔都要吹一下短音。七张符做完,太阳已经升了一拳高。她把符分给三人,花自谦贴胸前,苏曼曼别在后领,林小满塞进耳后发根,最后一张她自己收进笛囊。
符贴上去的瞬间,苏曼曼觉得脑子里那股闷胀感退了些。她抬头看了眼花自谦,他也正看她,两人眼神一对,光晕一闪而过。
“你去融合碎片。”她说。
花自谦点头,盘腿坐下。他把星盘核心部件放在掌心,闭眼运转天衣无缝诀。能量刚涌进来,他眉头就皱了一下。太冲了,像有人拿针往经脉里扎。
他左手按住心口,那里三根金针正在发热。右手一扬,乾坤袖甩出百匹蜀锦,层层叠叠绕在身外,形成一道缓冲层。
苏曼曼坐到他旁边,伸手覆在他手背上。
并蒂莲的光浮现出来,罩住两人。蜀锦随之轻轻晃动,像是被风吹过。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小满趴在地上,用黑丝探四周的地脉。她忽然抬头:“西北方向有动静。”
青鸾也睁眼:“不是人。”
“是谷口结界?”林小满问。
“快醒了。”青鸾说,“有人在动它。”
花自谦这时睁开眼,瞳孔闪过一道银光,很快隐去。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够用了。”
“你能撑多久?”苏曼曼问。
“打一场没问题。”他说,“死不了。”
“别说这种话。”她瞪他。
“我说真的。”他笑,“我现在觉得自己能一拳打爆地铁站。”
林小满翻白眼:“那你先别炸,咱还得走路。”
四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花自谦站在最前头,说了三条规矩。
第一,谁都不能看反光的东西。水、玻璃、金属面,全都避开。
第二,听到声音别搭话,看到人影别回应。哪怕是你认识的脸。
第三,谁要是不对劲,其他人直接动手,不用问。
林小满举手:“我要是疯了,你们可别客气啊,照脸踹就行。”
“你平时就这样。”苏曼曼说。
“我是说更疯的那种。”
“那你一直很疯。”
几人笑了下,气氛松了点。
青鸾检查了符咒是否牢固,玉笛插回腰带。林小满把黑丝缠紧手腕,活动了下手腕关节。苏曼曼拉了拉裙摆,遮住腿环,又确认了织霞手的状态。
花自谦最后看了眼山洞方向。
他知道七姑还在里面等。
但他现在不能回头。
“走吧。”他说。
四人沿着废弃矿区的小路往西北走。地形越来越荒,路边的铁轨锈得发脆,电线杆歪斜,藤蔓爬满站牌。地图显示第一个地铁终点站就在前方十公里,穿过这片废墟就能到。
雾还没散。
走着走着,林小满忽然停步。
“等等。”她蹲下,把手贴在地上。
黑丝从指尖延伸出去,钻进裂缝。
“前面有东西。”她说,“不是活的,但……在呼吸。”
青鸾闭眼感应,片刻后睁眼:“结界边缘。空气不对劲,像被什么东西泡过。”
苏曼曼摸了摸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腿环突然跳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花自谦往前走了两步,抬起手。
风从他指缝穿过,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不臭也不香,就是让人想吐。
他放下手,转头对三人说:“快到了。”
“咱们怎么进去?”林小满问。
“硬闯。”他说,“或者骗它开。”
“选第二个。”苏曼曼说,“你去装失忆。”
“我长得像失忆的人?”
“你天天直播念错字,观众都说你脑损伤。”
林小满笑出声:“我觉得可以。”
青鸾没笑,她盯着前方雾中的一点:“别开玩笑。”
雾里出现了一个轮廓。
不高,像个门框,但没有门。
上面挂着一条黑丝,轻轻飘着。
林小满眯眼:“这玩意儿……是不是昨天咱们撕下来的那一截?”
没人回答。
花自谦往前走,靠近那条黑丝。他伸手要碰,苏曼曼突然抓住他手腕。
“别用手。”她说。
他改用点妆笔尖挑起黑丝一角。
笔尖刚触到,整条丝突然绷直,像被什么拉紧。
雾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开了。
门框内部的空间开始扭曲,像水波一样晃动。
“它让我们进?”林小满问。
“不是。”青鸾摇头,“是有人在里面打开的。”
“谁?”林小满看向花自谦。
花自谦盯着那扇“门”,没说话。
他的心口又热了。
这次不是金针,是整个胸口像被灌了热水。他低头看了一眼,衣服下面隐约透出三个字的光——弑父戮神。
他抬手,把点妆笔收进袖子。
“不管是谁。”他说,“既然开了门,就得负责到底。”
他迈步往前。
苏曼曼跟上。
林小满和青鸾对视一眼,也走了进去。
四人踏入扭曲空间的瞬间,挂在门框上的黑丝断了。
半截掉在地上,另一半消失在雾里。
剩下的那截丝线末端,沾着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