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举着火把、扛着农具冲到广场时,看到的却是让他们睚眦欲裂的一幕。
那个被他们视若神明、每年虔诚供奉的“山神大人”,此刻正被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踩在脚下。
“山神大人!”
一个老妇人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冲着陈寻的方向拼命磕头。
“你是哪来的妖孽!快放了山神大人!”
“大家伙!这家伙是疯子!他亵渎了神灵!会给我们村子带来灾祸的!”
一个壮汉涨红了脸,举着手里的粪叉,却又不敢上前。
他们害怕。
山神大人在他脚下呜呜挣扎,嘴里塞着红布,狼狈不堪。
怎么会这样?
这可是山神啊!
保佑了村子风调雨顺,不受野兽侵扰的山神啊!
这个外乡人,他想干什么?
他难道想毁了我们村子吗?
陈寻冷眼扫过一张张愚昧的脸。
一群被圈养的羔羊,对着屠夫感恩戴德,却把试图拯救他们的人当成恶魔。
他没有理会那些叫嚣,只是微微抬脚,又重重落下。
“咔嚓!”
“呜呃——!”
地上的黑袍人发出一声闷哼,疼得浑身抽搐。
“都给我闭嘴!”
他弯下腰,一把扯出黑袍人嘴里的红布。
“现在,你自己说。”
“告诉他们,你是什么东西。”
黑袍人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他不想说。
一旦说了,他唯一的生路也就断了。
只要这些愚民还信他,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我就是这座山的山神……”
“这个妖人……他想夺走我的神位,你们不要信他……”
陈寻笑了。
他蹲下身,凑到黑袍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把肠子都吐出来,再一点一点,亲口吃下去?”
黑袍人猛地打了个哆嗦,裤裆那片湿漉的痕迹,又扩大了几分。
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煞星,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我说!我说!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陈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说。”
黑袍人再也不敢耍花样,哆哆嗦嗦地开口了。
“我……我不是山神……我叫赵三,是个……是个散修。”
“三年前,我路过这里,发现你们这儿偏僻又好骗,就……就编了个山神的故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
“假的?山神是假的?”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明明能呼风唤雨!”
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他叫李文,是村里为数不多读过几年书的人。
他早就觉得这“山神祭”处处透着古怪,但碍于村里的传统和长辈的压力,一直不敢多言。
此刻,他大声质问道:
“你说你是散修?那你所谓的‘神迹’是怎么回事?前年大旱,你不是祈雨了吗?”
赵三看了一眼陈寻,见他没什么表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那……那不是我祈雨……是我懂一点粗浅的望气之术,算准了那天会有雨,就提前设了个法坛装样子……”
“那山里的野兽呢?”
李文追问。
“为什么这几年野兽都不敢进村?”
“我……我买了一些驱兽粉,混在祭品烧的香灰里,让你们洒在村子周围……那东西对人没用,但野兽闻到了就会绕道走……”
一个个“神迹”,被他自己亲口戳破。
人群安静下来。
那些原本深信不疑的村民,开始动摇。
他们信仰的神,难道只是一个骗子?
陈寻又加了一把火。
他指着石屋的方向。
“你刚才,在里面对那个女孩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不由的脸色一白。
他们显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女儿被“献祭”过的人。
赵三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人群中的王大锤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的女儿,是去年的“新娘”。
送走女儿那天,他老婆哭得死去活来,他心里也难受,但他告诉自己,也告诉全村人,这是荣耀。
小翠是去侍奉山神了,是去享福了。
可是现在……
骗子?一切都是假的?
那他的小翠呢?
他的小翠在哪里?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我的……我的女儿呢?”
“你把我的小翠……怎么样了?”
赵三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把头埋得很低。
“她……她们的元阴……被我采补修炼了……”
“那……那人呢?”
“修炼……需要纯净的元阴……所以……所以采补完……就……就杀了……尸体……埋在了后山……”
轰!
他亲手把自己的女儿,送进了一个恶魔的嘴里!
“啊——!!!”
“我杀了你这个畜生!!”
不止是他。
人群中,好几个曾经“献祭”过女儿的汉子,此刻都双目赤红,疯了一样往前冲。
“杀了他!”
“把他千刀万剐!”
“还我女儿命来!”
愚昧的信仰一旦崩塌,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陈寻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冷漠地看着赵三被愤怒的村民拳打脚踢,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只剩下半口气。
但他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太便宜他了。
陈寻身形一动,单手一拎,就把已经奄奄一息的赵三又提了回来,扔在广场中央。
村民们被他这一下镇住,都停了手,但依旧用吃人的目光死死盯着赵三。
陈寻扫了一眼旁边祭台上的长刀。
那本是祭祀用的道具。
他走过去,拿起长刀。
“这种渣滓,不配脏了你们的手。”
陈寻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广场。
他走到赵三面前,高高举起了长刀。
“噗嗤!”
刀光一闪。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咕噜噜滚落到那个白发苍苍的村长脚边。
良久。
“哇”的一声,不知是谁先哭了出来。
紧接着,压抑的哭声,悲恸的哀嚎,响彻了整个山村的夜空。
这是为死去的女儿们而哭。
也是为他们自己可悲的愚蠢而哭。
陈寻随手扔掉长刀。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转身想走。
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只是路过,顺手宰了个垃圾,没兴趣当什么救世主。
“恩公!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