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烛火摇曳,蟠龙柱上的鎏金在光影中明灭,恰似这宫中变幻莫测的权谋。秦正春目光如淬冰寒刃,死死锁住秦华腰间太子金印。他微整袖口牡丹纹锦缎,突然跨前半步,朝龙榻拱手道:“皇兄,臣弟有句话如鲠在喉 ——”
殿中诸王瞬间脊背绷紧,靴底与金砖的细微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秦正明半阖的眼骤然睁开,枕上白发被冷汗黏连,枯瘦手指于听见 “身份” 二字时,狠狠掐入掌心。
“当年太子流落民间十载,直至三年前才得认祖归宗。” 秦正春声音拖得极长,尾音在殿顶蟠龙纹间悠悠回荡,“可这玉牒之上,竟无十岁前生辰八字,叫臣等如何信这是皇兄骨血?” 他陡然抖开手中黄绫,宗正寺朱笔批注在烛火下泛起刺目红光。
殿内顿时抽气声此起彼伏。汝南王秦正茂见状,忙趁机上前,袖口天山雪莲纹擦过烛火,欲言又止地指向秦华腰间玉佩,却被杨贤如刀目光僵在半途,余下话全咽回喉间,却也引得诸王交头接耳声浪渐起。
秦华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三年前宣武门大战初见父皇场景于脑海闪过。那时秦正明身着染血甲胄,亲手为他系上这枚玉佩,如今竟成诸王攻讦靶子。
“够了!” 秦正明猛然撑御案站起,龙袍下身形摇摇欲坠,扯开秦华衣领时,却爆发出惊人力量。后颈处朱砂痣于晨光中灼灼似血,状若展翅玄鸟:“当年陇右桃花谷,寡人为护粮道中箭坠马,是他生母冒死相救!这朱砂胎记,便是朕与他母子相认凭证!”
诸王面面相觑,秦正春瞳孔骤缩,忆起二十年前卷宗,确有陇右之战皇帝失踪三日记载,此刻竟成最有力佐证。
“诸位王叔若仍存疑虑,” 秦华声音陡沉,新晋储君威严尽显,“尽可去宗正寺查验皇室密档。然此刻父皇病重,你们不思为国分忧,却在此质疑储君身份,究竟是何居心?”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唯余铜鹤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腾。秦正明望着儿子挺拔背影,想起王千里临终托付:“若有朝一日寻到华儿,莫要让他卷帝王纷争……” 可命运弄人,如今只能将大夏江山交予他。
“陈忠,取传国玉玺。” 秦正明声音忽而平静,似卸下二十年重担,“朕意已决:即日起退位,太子秦华继位,改元 ‘龙御’。”
殿中瞬间炸锅。秦正春踉跄半步,手中黄绫 “啪” 地落在金砖上:“皇兄!禅位需经太庙祭祖、三宫六院议决,岂能言出即行?”
“祖制?” 秦正明冷笑,指节敲击御案上太祖实录,“当年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何曾循祖制?” 他望向秦华,目光里满是疲惫与期许,“华儿,切记:大夏江山,非靠玉玺守来,乃万千将士热血、黎民百姓民心铸就。”
秦华重重跪下,接过玉玺时触到父皇掌心老茧,那是征战三十年留痕。抬头望去,殿中秦正春眼中阴鸷闪现,杨贤却暗中点头,手按剑柄似无声支持。
三日后,太极殿钟鼓齐鸣。秦正明身着素色常服,坐于龙椅下首,目睹秦华穿上明黄龙袍,十二旒冕冠玉串遮住眉眼。新皇手捧玉玺转身刹那,殿外梧桐树上玄鸟振翅,清越啼声直冲云霄。
“吾皇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震得殿角铜铃作响。秦正春跪于人群,指甲掐入掌心,盯着秦华腰间玉佩 —— 那是当年宁王赠义子信物,如今成新皇配饰,何其讽刺。
太极宫偏殿内,秦正明望着窗外飘落梧桐叶,终露疲惫笑颜。案头秦华幼时襁褓,边角玄鸟纹与他后颈朱砂痣如出一辙。殿外新皇与杨贤商议国事声传来,他深知,自己时代落幕,秦华时代,随 “改元龙御” 正式开启。
新皇登基诏书快马送往四方,驿道扬尘未散,秦华已在御书房召见亦晨、杨贤与李璇玑。烛影摇曳,他展开宗正寺密档,目光锁定秦正春履历:“即日起,宗正寺玉牒由杨国公亲掌。神机营新式火器,优先配给护国公府辖地。”
夜深人静,秦华独坐龙椅,望着案头奏折,指尖轻抚后颈朱砂痣。窗外明月高悬,照得太极殿琉璃瓦如霜似雪。他忽而轻笑,从王清华到秦华,从江湖客到九五之尊,身份变迁,唯护国安民火焰,自玄武门见亦晨改良火器那日起,便在心中熊熊燃烧。
龙御元年首个黎明,自紫宸殿飞檐悄然漫来。新皇案头宣纸沙沙作响,笔尖落下密旨:“西域商道之事,全权托付李璇玑。唯愿烽火不起,驼铃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