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平稳地停下,金属栅栏向两侧滑开,露出魔法法律执行司所在楼层的走廊。
与昨晚大厅的残破和此刻楼下的紧张气氛相比,这里显得异常“正常”。
地毯干净,墙壁光洁,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只有天花板上魔法灯球发出稳定而苍白的光线。
然而,这种“正常”却透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紧绷感,如同暴风雨前虚假的宁静。
当多罗西娅踏出电梯时,她立刻察觉到不远处几个原本在低声交谈或假装忙碌的职员瞬间僵住了。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惊讶、探究、难以掩饰的恐惧,以及一种迅速堆砌起来的、近乎夸张的恭敬。
“司长女士!”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角质架眼镜的男巫最先反应过来,他几乎是小跑着迎上来,脸上挤出殷勤的笑容,但眼神却飘忽不定。
“欢迎!欢迎您到任!我是沃伦·珀金斯,司里的……呃,暂时负责协调事务的。”
他显然在原司长辛克尼斯“高升”后,成了这里职位最高的人,至少是名义上的。
其他几个职员也纷纷围拢过来,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七嘴八舌地表达着类似的意思。
“早安,司长女士!”
“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
“您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按照……呃,最高标准。”
他们的语气无比尊敬,甚至带着谄媚,但多罗西娅能听出那尊敬下面的颤抖,能看出那谄媚背后的惶恐。他们怕她。
不是怕她这个人,而是怕她所代表的那个刚刚用血腥手段夺取了这里的力量,怕她这个被突然安插进来的、象征着新秩序和未知恐怖的年轻上司。
多罗西娅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几张写满紧张的脸。
“我的办公室在哪里?”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刚起床不久的沙哑,事已至此,还是先回办公室吧。
“这边!请跟我来,司长女士!”
珀金斯连忙侧身引路,其他职员自动让开一条通道,低头垂手,仿佛在恭迎什么大人物。
走廊深处,一扇厚重的、雕刻着天平与魔杖交叉图案的胡桃木门被珀金斯小心翼翼地推开。“这就是您的办公室,司长女士。以前是辛克尼斯部长的……哦,现在是您的了。”
多罗西娅走了进去。
办公室非常宽敞,几乎有她家客厅那么大。深色的实木家具厚重而气派,巨大的书柜靠墙而立,里面塞满了厚重的法典和卷宗。
一张宽大的、光可鉴人的办公桌摆在房间中央,桌面上已经整齐地摆放好了崭新的文具、一个魔法墨水台,以及几份等待审阅的文件,大概是珀金斯提前放好的。
房间的一角甚至还有一个精致的小壁炉,此刻没有生火。
但最吸引多罗西娅目光的,是办公室一侧那面巨大的窗户。
真正的窗户。
不是地下楼层里常见的那种施加了幻象魔法的假窗,而是能真切看到外面伦敦天空的窗户。
此刻,灰白色的天光透过洁净的玻璃洒进来,虽然天空依旧阴沉,但这自然的光线让这个充满压迫感的房间有了一丝难得的通透感。
多罗西娅走到窗边,向下望去。可以看到伦敦街道上蚂蚁般大小的行人和车辆,远处泰晤士河像一条灰暗的带子。
她记得亚瑟·韦斯莱先生曾经在闲聊时半开玩笑地抱怨过,说他梦想能有一间带窗户的办公室,而不是一直待在地底下。
而如今,这个韦斯莱先生求而不得的“奢侈品”,却轻易地成了她这个被迫上任的年轻司长的标配。
这巨大的、带窗户的办公室,这恭敬到近乎卑微的员工,这触手可及的权力象征……一切都在无声地强调着她新的身份和地位。
可多罗西娅只觉得讽刺,只觉得这宽敞的空间更加让她窒息。
珀金斯和其他一两个跟进来的高级职员局促地站在门口附近,等待她的指示。
多罗西娅转过身,背对着那扇象征着“特权”的窗户,面向他们。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比刚才更冷了一些。
“司里目前的人员名单、近期主要工作简报、以及所有正在处理或待处理的重要案件卷宗,”
她清晰地列举着,语气公事公办。
“一小时内,放到我桌上。另外,通知所有部门主管……下午两点,会议室,我要听详细汇报。”
“是!是!司长女士!马上就去办!”珀金斯连连点头,如蒙大赦般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当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那种被精心包裹的平静几乎瞬间碎裂。她走到那张宽大得有些过分的办公桌后,却没有坐下,只是伸手撑住了冰凉的桌面,指节微微发白。
真的要像原着里的乌姆里奇一样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着尖锐的寒意。乌姆里奇是主动的,是享受那种用权力折磨人、执行偏执理念的过程的。而她呢?她要坐在这个比乌姆里奇当初作为“高级调查官”时更显赫、权柄更实质的位置上,去发动、去主导一场规模更大、更系统、更残酷的清洗?迫害麻瓜出身者,揪出所谓的“血统叛徒”,用法律的名义将恐惧和歧视制度化、暴力化?
伏地魔的话在她耳边回响:“杀了他们,用尽手段。”
她看着桌上那几份等待她“审阅”的文件,几乎能猜到里面会是什么内容——或许是第一批待审查的“可疑血统”名单草案,或许是新《血统纯度法》的初步框架,或许是关于如何“有效管理”麻瓜出身巫师的建议……
胃部再次传来熟悉的痉挛感。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发愁。她不懂官僚体系的那一套周旋,不懂如何在这种位置上平衡、拖延、甚至暗中做手脚。历任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哪个不是在官场泥潭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油条?她一个学生,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在这滩浑水里活下去,还能……不弄脏自己?
可是,不坐在这里,不执行命令,立刻就是死路一条,还会连累家族。坐在这里,执行命令,那就是将灵魂一点点出卖给魔鬼,成为自己最憎恶的那种人。
窗外,伦敦的天空似乎更阴郁了一些。这间拥有韦斯莱先生梦寐以求的窗户的豪华办公室,此刻对她而言,更像一个精美而坚固的囚笼。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是变成另一个乌姆里奇,还是……在不可能的夹缝中,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第三条路?
她缓缓在柔软的高背椅上坐下,皮革发出轻微的声响。椅子很舒服,视野很好,权力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