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宇,谢谢你。”苏皖兮的声音有些哽咽,手里的纸都被捏出了褶皱。她知道,这份支持里藏着怎样深沉的爱——他明明最盼着她回去,却甘愿为她留在云州的决心铺路。
“谢什么。”周小宇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像落满了星子,“我们还是每月月圆之夜见面,下次你再来落星坡,我给你传更多资料。”他顿了顿,声音像是叹息,“你在那边……好好的,就好。”
“下次,我可能来不了了。”苏皖兮摸了摸小腹,脸上漾起温柔的笑,“下月是我的预产期,新生命要诞生了。”
“这么巧?”周小宇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暗,“兰溪也是下个月生宝宝。”他拿起桌上的钢笔,转了两圈——那是她送他的礼物,笔帽上刻着他的名字,笔杆上缠着圈细红绳,是本命年时给他求的平安绳。“没关系,等你坐完月子再说。我这‘云州支援计划’可是个大工程,我和兰溪在这边边探索边总结……”
他说着“我和兰溪”,却在提到“云州”时,目光始终没离开她的脸。苏皖兮忽然懂了,有些爱不必宣之于口,只需看着她安好,便已足够。
光晕开始变淡,像被风吹散的雾,周小宇的声音开始模糊,却执拗地重复着:“照顾好自己……我会一直等你……每月月圆……”
“小宇。”苏皖兮的声音忽然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光晕里她的目光穿过时空,直直落在周小宇脸上,“你和兰溪,一定要好好的。”
周小宇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要幸福,要快乐,要像寻常夫妻那样,相爱一生,把日子过成细水长流的模样。”苏皖兮的声音轻了些,却字字清晰,像落在他心湖上的雨,“你们的孩子快出生了,那是多好的缘分,该被好好疼惜的。”
光晕外的风忽然静了,只有她的声音在流动。周小宇望着她眼底那份刻意压下去的温柔,忽然懂了——她哪里是单单嘱咐,分明是在推他往前走。他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那份没说出口的等待,那份对“初心”的执念,原来她都看在眼里。兰溪意外怀孕,他守着责任留在她身边,却总在夜深时对着星图发呆,是她把这层窗户纸轻轻捅破,逼着他去面对眼前的幸福。
“我是苏皖兮了。”她笑了笑,眼角里盛着月光,“安王妃的身份,云州的土地,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我的归宿。你也该有你的归宿,在属于你的时空里,安稳度日。”
最后几个字随着光晕的消散变得模糊,周小宇却听得真切。他望着空荡荡的桌面,那里还留着光晕的残影,像她没说完的话——她成全他,如同成全自己选择的路。原来她扎根云州的决心里,藏着的不仅是对这片土地的责任,对君逸尘的相守,还有一份对他的体恤,怕他困在过去,误了眼前人。
蓝光渐渐地消散在夜空中,落星坡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草叶的轻响,还有银绿色草叶残留的微光,像他们都未说出口的牵挂。苏皖兮低头看着记满了字的纸,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君逸尘始终没看清光晕里的人影,只瞥见那团流动的光,眉宇间带着几分疑惑:“方才那光里……真有周小宇?”
“嗯。”苏皖兮把图纸叠好,塞进锦囊,指尖摩挲着橡皮上的刻痕,她抬头望向君逸尘,轻声道,“逸尘,你信前世今生吗?他看我的眼神,握东西的姿势,甚至……连眉峰这颗痣的位置,都像极了另一个人。”
君逸尘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眉峰:“哦?什么样的人?”
“一个……曾陪我走过很长一段路的人。”苏皖兮低头抚了抚锦囊,指尖隔着锦缎触到那块旧橡皮,声音轻得像被月光漫过,“他在另一个时空里,用他能想到的所有法子,盼着我过得好。”
她抬眼望向君逸尘,眼底的温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却又很快被笃定取代:“方才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事或许是早就注定的。就像他握笔时总爱抵着笔杆第三道纹,你握剑时也总爱把食指抵在剑柄同一处;他眉峰有颗淡痣,你这里也有一颗。”她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眉骨,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或许命运就是这样,让一些人以不同的模样,在不同的时光里,把该给的温柔和守护,一点都不少地送到你身边。”
风从落星坡的石缝里钻出来,吹得银绿色的草叶沙沙作响。君逸尘看着她眼底坦然的光,忽然明白了她未说出口的话——那个“很重要的人”,或许是过去的印记,而他,是此刻的归宿。命运用时空的距离隔开了昨日与今朝,却又用这些细碎的巧合,悄悄系上了看不见的线。
他握住她停在眉骨的手,贴在唇边轻轻一吻:“不管是哪种模样,此刻陪在你身边的是我,往后也只会是我。”
苏皖兮笑了,用力点了点头。月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给这段跨越了时空的缘分,镀上了一层不会褪色的暖光。
往山下走时,苏皖兮忽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云州城的方向。那里只有零星的灯火,像困在夜色里的星,却在她眼里亮得像银河:“逸尘,等水渠修好了,稻种丰收了,这里会越来越好的,对吗?”
“是的,都会好的。”君逸尘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他哼起一段极轻的调子,旋律陌生又熟悉——那是周小宇当年给她写的第一首歌,只在她耳边唱过一次。
她知道,周小宇的爱从未改变,只是换了种方式——以星空为媒,以岁月为证,以另一个身份,继续守护在她的身边。
回到望云院时,天已快亮了。苏皖兮将锦囊里的旧橡皮小心翼翼地放进妆匣底层,与君逸尘送她的木簪并排摆放。木簪的雕纹里,藏着朵极小的苜蓿花,那是她当年跟周小宇说过最喜欢的花。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星坡的星桥已经消失,但它承载的深情与宿命,却在这望云院悄悄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