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慕悠漓把两个孩子送到学堂后,便带着丫鬟绿梧出了门。
唐洵隐的药方里,还缺几味极其珍稀的药材,寻常药铺根本找不到,她得去京城最大的药行百草堂碰碰运气。
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睡,守着唐洵隐,直到后半夜他烧退了,气息平稳下来,她才在旁边的软榻上合了会儿眼。
此刻走在街上,清晨的凉风一吹,她才觉得精神了些。
绿梧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京城里哪家胭脂铺子又出了新货,哪家酒楼的点心最好吃。
慕悠漓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心思却全不在此处。
脑子里反复推演着新的药方,思考着如何才能在不损伤他根本的情况下,将两种毒素彻底清除。
走着走着,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身后,似乎总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
她脚步一顿,状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街上人来人往,并无异常。
但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却并未消失。
慕悠漓眸光微冷。
是祁巫的人?还是另有其人?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
她指着不远处一家装潢精致的点心铺子,对绿梧说:“绿梧,我忽然想吃那家的杏仁酪了,你去帮我买一碗,我在这里等你。”
“好嘞,小姐您等着!”绿梧不疑有他,欢快地跑了过去。
看着绿梧走远,慕悠漓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她转身,故意拐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
巷子又窄又长,两侧是高高的院墙,阳光照不进来,显得有些阴森。
她放慢了脚步,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个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也跟着拐了进来。
很好。
慕悠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走到巷子深处,在一个拐角停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
瓶子里,是她最新研制的迷药,无色无味,见风即散,吸入少量便会让人四肢无力,神志不清。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十步,五步,三步……
就在那人走到拐角的瞬间,慕悠漓猛地闪身而出!
她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左手扬起,一捧白色的粉末迎面撒了过去,同时右手并指如刀,快如闪电地切向对方的脖颈!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狠辣果决,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那人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会突然发难,更没想到她的身手如此利落。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抬臂格挡。
“砰”的一声闷响,两人的手臂撞在一起。
慕悠-漓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震得她手臂发麻,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对方的身手,远在她预料之上!
而那人也踉跄了一下,显然吸入了一些药粉,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滞。
就是现在!
慕悠漓眼神一厉,不退反进,欺身而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闪着幽蓝光泽的银针,直刺对方胸前大穴!
她要废了他!
那根淬了幽蓝光泽的银针,在阴暗的巷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直指对方心口。
然而,预想中针尖刺入皮肉的触感并未传来。
对方的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竟用两根手指,如铁钳般死死夹住了她的银针!
针尖距离他的胸口,不过毫厘。
慕悠漓心头一沉。
此人是真正的高手。
她手腕发力,想将银针夺回,却发现那两根手指纹丝不动。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子两头,不知何时又冒出了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围了上来。
这些人训练有素,出现的同时便已用布巾捂住了口鼻,显然对她的手段早有防备。
一个精心的陷阱。
“该死!”
慕悠漓暗骂一声,果断松开银针,不退反进,一掌拍向那人的面门,借着反作用力,身形向后急退,试图从包围圈的缝隙中脱身。
可她快,对方更快。
先前与她对峙之人如影随形,掌风呼啸而至,完全封死了她的退路。
其余人则迅速合围,一张大网当头罩下。
慕悠漓只觉眼前一黑,粗糙的麻网兜头兜脸地缠了上来。
她瞬间失去了平衡,被人用蛮力按倒在地。一只手迅速点在她后颈的穴位上,她浑身一麻,瞬间脱力。
完了。
她还是轻敌了。
被人用麻袋一套,扛在肩上,慕悠漓强迫自己在颠簸和黑暗中冷静下来。
愤怒和懊悔无济于事,她必须记住每一个细节。脚步声很轻,至少有五个人。
他们没有走大路,在巷子里七拐八弯,她能闻到空气中潮湿的霉味和阴沟的腐臭。
她被扔进一辆马车,车轮滚动,听声音,走的是偏僻的小路,避开了人多的主街。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那只是徒劳的消耗。
她将全副心神沉浸在感知之中,默默计算着马车转弯的次数和大致的方向。
另一边,绿梧提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杏仁酪,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岔路口。
“小姐,我回来啦!您快尝尝,这家的杏仁酪可香了!”
她站在原地,左顾右盼,却没有看到慕悠漓的身影。
“小姐?”
绿梧有些疑惑,小姐不是说在这里等她吗?难道是等急了,自己先去逛别的铺子了?
她举着那碗杏仁酪,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依旧,可她心里却渐渐升起一丝不安。杏仁酪的热气散尽了,碗壁变得冰凉,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小姐!您在哪儿啊?”
她开始焦急地呼喊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沿着附近的几条街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嗓子都快喊哑了,依旧不见慕悠-漓的踪影。
一个不好的预感攫住了她。
绿梧的目光落在了那条僻静的小巷上。小姐刚才,似乎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
她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巷子。
终于,在巷子深处的拐角,一枚熟悉的玉簪静静地躺在青石板的缝隙里。
那是慕悠漓早上出门时,随手簪在发髻上的那支。
簪头雕刻的芙蓉花,边缘处有一丝细微的磕碰痕迹,是前几日不小心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