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照顾阿爹,不让阿弟忧心,夫妻俩在胡家村住下了。
冯铭轩吩咐顺子和小桃回铺子去做麻糖,年底的麻糖大卖,得抓紧时间提前做好,免得到了腊月间赶工。
胡老二去浮空山上香的事,胡家村的人并不知情。他本不是多话之人,心里存下什么心思,就会默默的去做。
这几年,女儿嫁进了城里,大部分村里人都替女儿欢喜。也有些眼红的人,见不得他过得好。
还有的婆娘见女儿成亲快两年了,还没有生下外孙、外孙女,她们在村里说三道四,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村里人都是什么性子,胡老二自是很清楚。如果他为女儿求送子娘娘,弄伤了膝盖被村里人知晓,指不定那些长舌妇又要传出难听的话来。
说他无所谓,说女儿,胡老二自是不依的!
好在他家在村尾,离过年也只有一个多月了。胡老二只能躺在床上养身子,双膝敷了药,不能穿里裤和盖被子,吃喝都在床上。
胡老二的房里燃起了三个火盆,窗户开了一道缝隙,房里暖烘烘的。
冯铭轩当起了二十四孝好女婿,背着岳父上恭桶,给岳父端茶倒水、按摩小腿……
本应是三郎做的事儿,冯铭轩这个女婿全都代劳了。
三郎过意不去,他虽然背不起阿爹,他可以伺候阿爹吃吃喝喝啊,抹身子,换药这些事他都可以做。
姐夫是有钱人,服侍他的家仆有很多,他却在家里尽心尽力的照料阿爹。
姐夫做到了这个份上,胡家村的女婿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姐夫真好啊!姐夫的好是刻在骨子里的好!下课的三郎见到姐夫在阿爹的病床前忙碌不停,眼眶红了。
“姐夫!三郎多谢你!”三郎对姐夫恭敬的行了拱手礼!
“逸尘!我们是一家人!用不着和姐夫道谢!你的任务是准备童生试,不要分心!”冯铭轩拍拍小舅子的肩膀道。
冯铭轩看着书生气十足的小舅子,眉毛微微上挑,温声道:“夫孝,始于事亲,终于事君,终于立身。逸尘可读过这句话?”
三郎一怔,姐夫这是考校我呢!
三郎收敛了情绪,端正的站好,对姐夫抱拳道:“姐夫,这句话出自《孝经》,逸尘侥幸读过!”
“那逸尘可能说出这句话的释义?”冯铭轩颔首,再问!
三郎朗声道:“孝道,始于侍奉父母,接着是侍奉君主,最后是成就自己的作为。说明孝道是一个人品性修养的根本,也是成就作为的前因。”
“不错!逸尘理解得挺好!”冯铭轩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小舅子道,“姐夫来看看逸尘跟着夫子读了两年书,学业如何了?”
三郎对姐夫抱拳道:“逸尘请姐夫考校!”
冯铭轩微笑道:“事孰为大?事亲为大。这句话出自哪里?何解?”
刚从泥坯院子里过来的任重,听到老爷房里铭轩和学生的对话声,他停下脚步,背着手在老爷门外聆听起来。
三郎道:“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出自《孟子·离娄上》。这句话的意思是,侍奉什么人最重要?侍奉父母双亲最重要。讲明了君子要孝顺父母!”
冯铭轩鼓掌道:“不错,逸尘说得对!”
他接着又道:“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三郎抱拳正色道:“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这句话出自《论语·里仁》,释义是,父母的年龄,子女不能不知道。一方面为他们的长寿而高兴,另一方面又为他们的衰老而担忧。”
冯铭轩颔首,看着小舅子露出赞赏的表情,温声道:“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何解?”
三郎道:“这句话出自《中庸》,释义是,仁就是爱人,爱自己的亲人是最大的仁;义就是做事适宜,尊重贤者是最重要的义。爱亲人有亲疏之别,尊贤者有等级之分,这些都是礼所规定的。”
冯铭轩拍拍小舅子的肩膀道:“不错,逸尘对四书五经没少下功夫,明年的童生试,不在话下!”
三郎没有沾沾自喜,谦虚道:“姐夫,我还得多下功夫!”
任重微笑着进来,他的学生在学业上一点就通,而且善于贯穿古今,举一反三。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逸尘始终有自己的目标,心无旁骛,有这样的学生,是他任门的荣幸!
胡老二见了任重,欠了欠身,刚才女婿与儿子的一问一答,他虽然听不懂,但也明白女婿是在考查儿子的学业呢!
女婿能满意,说明儿子学得好,儿子学得好,他的膝部的痛就减缓了不少。
任重看着冯铭轩道:“铭轩,正好你在!童生试二月开始考,正月底就要去县衙报名,而且替逸尘作保的禀生秀才也得找好,与逸尘互结的其余四名考生也不能出漏洞!这事,我翻来覆去琢磨过,只能让你出面!”
冯铭轩沉吟片刻后微微颔首,“任叔且放心,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我在城里也算有些人脉,找禀生作保和互结的考生都不是难事。”
胡老二听不懂夫子和女婿的谈话,但他知晓是为了儿子来年的童生试作准备。他对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这孩子就没有什么事是不会的!
菩萨啊菩萨!你快送给禾儿和女婿一个孩子吧!不要等他日了!胡老二在心里又默默念叨着……
这几日的默言,每天忙着喂鸡、喂鹅、喂羊、喂骡子和马,以前老爷做的事儿,他都做了。
自然伺候少爷的笔墨纸砚少了些,吃饭时,三郎拉着默言的手瞧了瞧,小声叮嘱道:“默言你做完粗活后洗了手,记得擦上冻疮膏,不能让冻疮复发!”
默言笑着点点头道:“少爷不用担心,你的心思都放在准备考童试上,家里有我呢!”
冯铭轩给妻子、小舅子和默言的碗里都夹了菜,微笑道:“都吃饭,然后各人做各人的事!”
下晌,秋分抱着儿子胡文彬来家里串门了,五个月的胡文彬白白净净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扫来扫去,笑的时候露出了下排的一个独米牙。(三郎的侄子辈从文,他给大哥家的玲儿取名胡文雅,侄儿取名胡文彬。)
“哟!”禾娘稀奇的接过小侄儿抱在怀里,大红的棉衣做得大了许多,胡文彬像包在小棉被里,“文斌先长了一颗牙呀,这是想穿姑姑做的鞋子了!”
胡家村流传下来的说法就是,孩子的下排牙齿先长出独齿,姑姑就要给孩子做一双新鞋。
秋分笑着说:“妹,我和你嫂子不信这些!你不用给文斌做鞋子,他这么小不用穿鞋子。棉裤做得大,裤腿绑起来就很暖和了!”
禾娘亲了一口胡文彬的小脸,五个多月的宝宝脸颊软滑可爱。“大哥,这几日我正好住在家里,给文彬做双软底鞋,开了年正好穿!”
禾娘把脸埋在胡文彬的衣领处,深深的嗅了一下,淡淡的香气儿,还有一丝腥味儿,真好闻啊!
冯铭轩正好推开岳父的房门出来,看着娘子抱着孩子爱不释手,他的心里紧了紧。
娘子真喜爱小孩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