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站在通天塔第九十九层的崖边,衣袍被罡风撕扯得猎猎作响。脚下是翻滚的云海,云层深处偶尔劈过紫金色的雷霆,那是帝境修士突破时才会引发的“九天劫雷”。他掌心的“天工令”正发烫,金牌上的纹路亮起古老的光,与天际的雷纹隐隐呼应——这是器物与天地共鸣的征兆,也是突破境界的契机。
“还差最后一重关隘。”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玄铁堂老堂主拄着半截铁杖,杖头的玄铁在雷光照耀下泛着冷光,“当年我卡在帝境巅峰三十年,就是过不了这‘心劫’,你可要想清楚,踏出那一步,所见所感皆非从前,稍有不慎便会道心崩碎。”
杨辰回头时,正有一道雷柱劈在不远处的山巅,碎石飞溅中,他看清老堂主鬓角的白霜。这位曾锻造出“裂天斧”的宗师,左手始终藏在袖中——据说当年冲击帝境之上时,被心魔反噬,硬生生废了半只手。
“前辈,”杨辰的声音在罡风中很稳,“您说过,炼器的最高境界是‘器随心动’,可若心被境界所困,又谈何随心?”他抬手抚过天工令,金牌突然裂开一道细纹,涌出的灵光在他指尖凝成一柄迷你小剑,剑刃上流转着他亲手锻造的九种金属光泽。
老堂主望着那柄小剑,突然笑了:“好小子,竟把九种相克的金属融在了一起。也罢,今日就让老夫看看,你怎么接这最后三道雷劫。”
话音未落,第三道雷劫已至。紫金色的雷霆如巨龙般俯冲而下,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杨辰却不闪不避,将天工令按在崖边的巨石上,体内真气顺着经脉逆流而上——寻常修士皆以真气护体,他却反其道而行,任由雷霆钻进四肢百骸。
“疯了!”老堂主猛地攥紧铁杖,指节发白。他分明看见,那些雷霆在杨辰体内并未造成破坏,反而顺着经脉涌入丹田,被那里悬浮的九色小剑一点点吞噬。而杨辰的皮肉下,正有无数细密的光纹在游走,像是有千万柄小剑在重塑他的筋骨。
这是杨辰从“沙眼灵剑”中悟得的道理——与其硬抗,不如顺势引导。那些看似会撕裂经脉的雷霆之力,在九色小剑的调和下,竟成了淬炼肉身的烈火。第一道雷劫过后,他脚下的云海翻涌得更急,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金属腥气,那是他骨骼被雷霆击碎又重组的迹象。
“第一道劫,锻体。”杨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金芒,他抬手时,指尖竟捏碎了一块坠落的焦黑碎石,“比预想的要烈。”
老堂主闷哼一声,铁杖在崖边顿了顿,压下喉头的腥甜:“帝境之上,本就是逆天而行。你可知为何自古能踏入这一步的不过十人?因为它要的不是修为,是‘破’——破自己的道,破天地的规。”
第二道雷劫来得悄无声息。没有惊天动地的雷柱,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气漫了过来,所过之处,崖边的古松瞬间枯萎,连坚硬的岩石都化作了飞灰。这是“化道雾”,能消融一切有形之物,包括修士的修为与记忆。
杨辰却将天工令抛向雾中,金牌在空中旋出一道弧线,九色小剑突然从他指尖飞出,扎进雾里。雾气翻涌着,像是在挣扎,而那些小剑的剑身上,正浮现出杨辰过往的片段——七岁时用竹刀削木剑的专注,十五岁在废料堆里挑拣玄铁的执着,二十岁炼出第一柄灵剑时的雀跃……
“原来你把记忆炼进了剑里。”老堂主喃喃道,眼中闪过恍然。化道雾消融的是“有形”,可记忆与执念无形,反而能在雾中扎根。那些小剑非但没被消融,反而吸收着雾气的力量,剑身上的光纹愈发清晰。
当雾气散去时,九色小剑已凝成长剑模样,剑脊上刻着一行小字:“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杨辰握住剑柄的刹那,第三道雷劫终于降临。这一次,云层中走出个与杨辰一模一样的身影,面容、气息、修为,甚至连掌心的天工令都分毫不差。
“心魔劫。”老堂主沉声道,“他会变成你最在意的模样,说你最害怕的话,你若认不出真假,便会被他取而代之。”
假杨辰咧嘴一笑,手中长剑直指真杨辰:“你以为自己真能突破?不过是借着天工令的侥幸罢了。想想柳烟萝的暖玉剑,赵猛的玄铁盾,他们哪一个不比你根基扎实?你不过是靠些旁门左道……”
“旁门左道?”真杨辰突然笑了,他抬手将长剑插入地面,剑刃没入岩石三寸,“你说的是把沙眼当导灵纹,还是用幻雾石编笼子?”他一步步走向假杨辰,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就强盛一分,“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是你总在想‘别人怎么看’。”
“当年在废料堆里挑材料,你怕被人笑捡破烂,可正是那些沙眼,让我的剑能引动灵气;炼幻雾石笼时,你怕失败后被人说异想天开,可那笼子偏偏能安抚孩童的心。”杨辰的声音在崖边回荡,“你是我,却不是完整的我——你少了那份‘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觉得对就去做’的犟劲。”
假杨辰的脸色渐渐扭曲,身上的气息开始溃散:“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认得出……”
“因为你不敢把天工令捏碎。”杨辰抬手,将掌心发烫的金牌狠狠砸在地上。天工令裂开的瞬间,无数灵光喷涌而出,在他身后凝成一道巨大的虚影——那是他毕生炼制的所有器物的叠加,有沙眼灵剑的锋芒,有九宫盾的厚重,有幻雾石笼的温柔,最后化作一柄贯通天地的巨刃。
“这才是我的道。”杨辰握住那柄由无数器物魂灵凝聚的巨刃,对着溃散的假杨辰轻轻一挥。心魔应声而碎,化作漫天光点,被巨刃吸收。
此时,天际的雷霆渐渐平息,云海中升起一轮七彩霞光。杨辰体内的真气如同决堤的江河,在经脉中奔腾,最后汇入丹田,凝成一颗九色琉璃珠。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尖划过空气时,竟留下淡淡的光痕——这是帝境之上独有的“道痕”。
老堂主走上前,铁杖重重顿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好小子,你这一步,比老夫当年走得扎实。”他抬起藏在袖中的左手,那里握着半块残缺的玄铁,“这块‘碎星铁’,本是老夫准备带进棺材的,现在给你——去炼一柄能劈开星辰的剑吧。”
杨辰接过碎星铁,入手冰凉,却能感觉到里面沉睡着磅礴的力量。他望向霞光深处,那里似乎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待。罡风依旧吹拂,却不再撕扯他的衣袍,反而像在为他梳理衣襟。
“前辈,”他转身笑道,“您说,帝境之上,还能炼出什么样的器?”
老堂主望着他身后那道器物虚影,突然朗声大笑:“天大地大,有什么不能炼的?只要你想,便是星辰日月,亦可入炉!”
霞光中,杨辰的身影渐渐升高,九色琉璃珠在丹田中缓缓转动,掌心的碎星铁开始发烫。他知道,踏入这一步,不仅是修为的突破,更是心境的超脱——所谓帝境之上,从来不是终点,而是能以更开阔的心怀,去触碰那些曾不敢想象的可能。
远处的云层里,似乎传来了新的雷鸣,但这一次,杨辰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跃跃欲试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