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悔描绘的图景,远比最初那个模糊的“掠夺厮杀”要清晰,也更残酷、更宏大。
这不再是简单的道德选择题,而是上升到了生存方式与世界观的终极抉择。
人群边缘,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老乞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嘿嘿……打仗?老头子我年轻时也扛过矛……第一个天宫?规矩?规矩就是让我们这些老东西冻死饿死在街头!第二个天宫……九死一生?嘿,反正也活够了,烂命一条,要是真能穿着好衣裳,吃着饱饭,像个爷一样死在战场上,也比现在强!我选第二个!”
另一边,一个脸上涂着劣质胭脂、身形单薄的妓女,看着君无悔,又看看周围那些激动或麻木的面孔。
她受过太多欺凌,见过太多黑暗。
第一个天宫的“规矩”,从未保护过她这样的人。
而第二个天宫……战争会死很多人,但君无悔说了,那是“帝国”对“帝国”,是“征服”。
如果胜利了,作为“胜利者”的一员,或许……或许就不再需要出卖身体,可以像个人一样活着?她咬了咬下唇,声音微弱却清晰:“我……我也选第二个。我不想……再被任何人踩在脚下了。”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
一个面黄肌瘦流民妇人,朝着那些选择第二个的人嘶声道:“你们疯了!打仗是要死人的!我们去打仗,死了怎么办?我的孩子怎么办?你们说的特权,元石,那是用命换的!我们现在是难,是苦,可至少……至少大部分时候还能喘口气!要是去了战场,那真是说没就没了!你们想过没有,要是我们这边的‘帝国’输了呢?那我们是不是就成了被抢、被杀的‘敌国老百姓’?我选第一个!我只要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
一个一直沉默寡言、身上带着些许伤残痕迹的中年汉子叹了口气:“是啊,打仗……不是过家家。我这条胳膊,就是当年挖矿时没的,东家给了点抚恤就把我打发了。我知道第一个天宫黑心。但第二个……听着是威风,可枪打出头鸟,咱们这些底层,冲在最前面,死得最快。就算赢了,好处真能落到我们头上?我看悬。我还是选第一个吧,好歹……熟悉。”
一时间,人群中议论再起,但不再是单纯的激动或愤慨,而是夹杂了更多的计算、恐惧和权衡。
有人被“帝国先锋军”的身份和未来的特权所诱惑,有人则被战争的残酷和不确定性吓退。
君无悔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如同观赏一幕精彩的戏剧。
待声音稍稍平息,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很有趣的众生相。求生、求安、求富贵、求尊严……皆是人欲,无可厚非。”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最开始那个发表激烈言论的年轻人身上。
那年轻人此刻胸膛依旧微微起伏,眼神灼热,显然依旧坚定地选择第二条路,并为自己能“洞察本质”而自得。
“然而,”君无悔的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裁定意味,“在本少看来,对于第一个问题——回答得最好,最得本少心意的,恰恰是这位。”
他伸手指向那个第一个站出来,言辞偏激怨毒的年轻人。
众人哗然,尤其是那少年和后面发言的几人,都露出了不解甚至不服的神色。
君无悔无视众人的反应,看着那错愕又瞬间被狂喜淹没的年轻人,淡淡道:“你虽偏激,却道出了最关键的一点——利益,以及基于利益产生的认同。‘天宫必须爱我’,此处的‘爱’,便是给予,是特权,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至于这好处从何而来,是内部盘剥还是对外掠夺,是秩序改良还是战争机器,那是后续的选择,是手段问题。而你,直指核心——无法带来利益认同的‘主人’,便是虚妄。”
他袖袍轻轻一拂,一道微光闪过,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一堆闪烁着各色光泽、但大多残破不堪的元宝碎片,落在了那年轻人脚前。
这些碎片看似破烂,但隐约透出的材质和纹路,显示它们曾经绝非凡品。
“这些机缘,是你的了。”
那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地扑倒在地,手忙脚乱地将那些元宝碎片往怀里扒拉,嘴里不住地道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赏赐!”
待那边的骚动稍稍平息,君无悔才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却将一个新的、更关乎自身认知的问题抛向了众人:
“第一个问题,关乎你们如何看待世界与主人。那么这第二个问题,便关乎你们如何看待自己。”
“你们所熟知的武道境界,从初元境、入元境、真元境、灵元境、地元境、天元境,直至那高高在上的王元境……你们认为,究竟要踏足哪一个境界,才能算是真正脱离了凡尘,成为了‘人上人’?”
就在一些人开始在心中默默衡量,是灵元境还是地元境才能算“人上人”时,君无悔的话锋却陡然一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抛出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选项:
“还是说……你们认为,无需任何境界,就凭你们如今这凡人之躯,这‘无产阶级’的主人身份,本身便是这世间真正的‘人上人’?”
“!!!”
此话一出,宛若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起伏的湖面,激起了更大的浪花。
“天宫的主人……是人上人?” 有人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脸上写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
他们这些挣扎在温饱线上,被权贵随意驱使、压榨的底层,连性命都如草芥,何曾敢以“人上人”自居?
一直沉默的伤残汉子摇了摇头,低声道:“这话……听着好听,可……虚得很啊。没有修为实力,说什么都是空的。别人一拳下来,你再是‘主人’,也成死人了。”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我们怎么可能是人上人?”
“难道是说……我们人多?”
“人多有什么用?一个真元境的修士,就能轻松杀光我们一亿人!”
“可……君公子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