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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在被抱住的瞬间,身体也是猛地一僵,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毫无防备。

然而,当那带着哭腔的、熟悉的女声钻入耳中,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没有立刻推开对方,反而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没事。别担心,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他这温和回应的态度,更是让周围的议论炸开了锅!

“他们认识?!”

“盛青鸟居然认识这个‘小道士’?还这么温柔?”

“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啊?!”

整个广场仿佛变成了一锅滚开的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这背后隐藏的故事。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吊眼小道士突如其来的拥抱以及青鸟温和的回应所吸引,广场上充斥着各种猜测与喧哗之际——

异变再起!

一道人影如同鬼魅般骤然发动,目标直指青鸟!那人影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伴随着一声饱含急切与怒意的大喝: “伏羲剑还来!”

然而,这一次的结果却与方才截然不同!

就在那人影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青鸟背后负着的剑盒的锦袋之时,青鸟虽大半心神被怀中之人牵动,但常年历练出的警觉与战斗本能仍在。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连头都未完全回,左臂已如闪电般向后一格,一股精纯而雄浑的法力瞬间勃发,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嘭!”

一声闷响!

那人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迎面撞来,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向后倒飞出去!

在无数道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他的身躯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不偏不倚,重重地撞在了殿前那尊沉重的青铜八卦炉上!

“咚——!!!”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那八卦炉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猛然向后移位,坚硬的底部与石阶剧烈摩擦、碰撞,霎时间,碎石如同烟花般迸溅开来!

“小心!” “快挡开!”

周围离得近的各派修士反应也是极快,纷纷运起法力,或挥袖,或结印,将飞射而来的碎石格挡开去,避免被误伤。

裴神符观主看着那被八卦炉撞损的石阶,以及散落一地的碎石,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无奈与心疼——这鹤鸣山的门面,今日终究还是没能保住。

待场中飞溅的炉灰与紊乱的灵力稍稍散去,尘埃初定之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那撞向八卦炉的身影 —— 看清那人模样的瞬间,全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连议论声都骤然停了!

只见扶摇派的华纯子长老半跪在八卦炉前的青石板上,道袍沾满灰痕,膝盖处的布料已被磨破,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紫。他脸色白得像纸,毫无半分血色,一缕鲜红的血迹从嘴角溢出,顺着下颌滴落在衣襟上,格外刺目。

额角的冷汗密密麻麻,顺着脸颊的沟壑滑落,打湿了鬓边的花白须发,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抖,每一次吸气都似牵动了体内伤势,肩膀微微瑟缩。

任谁都看得明白,他体内的法力此刻如翻江倒海,气息紊乱得几乎要溃散 —— 他几次想直起身,可腰身刚挺到一半,便被体内翻腾的气血逼得闷哼一声,又重重跪回原地,显然连维持站姿都成了奢望。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他的右手上 ——此刻血脉贲张,整只手掌因翻涌的法力变得发红,像被烈火灼烧过一般,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连指尖都在微微抽搐,显然已伤及经脉。

“长老!” 几名反应过来的扶摇派弟子慌忙冲上前,脸上满是焦急,有人小心翼翼托住他的胳膊,有人蹲下身护住他的膝盖,七手八脚却不敢有半分磕碰,慢慢将他扶到一旁的廊柱下坐好,又急忙从怀中掏出道丹,指尖颤抖着递到他唇边,想为他稳住溃散的气息。

原来,青鸟刚察觉到身侧有劲风袭来,便瞬间感知到那道身影裹挟着不容小觑的强猛法力 —— 绝非寻常试探。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手将怀中仍在轻微抽噎的吊眼小道士往自己身后紧拉,另一只手迅速抬至胸前,指尖凝起灵力,摆出防御姿态。

可待那道身影靠近,熟悉的呵斥声传入耳中,他看清来人竟是华纯子长老时,心头一紧,急忙收束大半法力 —— 他虽不知长老为何突然发难,却不愿真与扶摇派长辈动手。可他没料到,即便收回了八成力道,残余的灵力撞上长老的攻势时,仍激起了远超预期的反震。

眼见华纯子半跪在地,嘴角溢血,手掌颤抖不止,青鸟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忍。他下意识想上前,想解释自己方才只是出于本能防御,绝非有意伤他,脚已先一步迈出了半步。

可就在这时,他对上了华纯子的目光 ——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疑惑,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愤怒与怨恨,像淬了毒的冰锥,直直刺过来。

再看那些涌上前搀扶长老的扶摇派弟子,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竟全是毫不掩饰的恐惧,仿佛他是什么择人而噬的妖物。

那半步迈到一半,骤然顿住。青鸟垂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攥紧,指节泛出青白 —— 方才防御时凝聚的灵力早已散去,可此刻掌心却似残留着反震的钝痛,比法力冲撞更让他心口发沉。

“好你个盛青鸟!” 来高天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跳了出来,戟指青鸟,声音因愤怒而尖厉,“你竟敢出手重伤华纯子长老!欺师灭祖,大逆不道!诸位都看到了吧?此獠凶性不改,连师门长辈都敢下此重手!”

他这顶“欺师灭祖”的大帽子扣下来,顿时又让场中的气氛为之一紧!

青鸟这看似随意抬手一挡,竟将扶摇派长老华纯子直接震飞,撞向那八卦炉,导致损毁了三清殿前的石阶,此等修为,让在场所有掌门、高手无不悚然动容!

瑶光真人与渊空大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与赞许,微微颔首。司徒明镜掌门更是抚须微微一笑,仿佛在欣赏后辈的杰出表现。冷澈兮虽然早在龙泉山客栈见识过青鸟的不凡,此刻仍不禁再次感叹此子法力进展之神速,或者说,其深藏不露的底蕴。

渊海大师面色凝重,显然青鸟展现的实力超出了他的预估。左少卿与李三郎等人更是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惊疑——这才相隔多久?此人的修为竟已精进如斯?还是他之前一直隐藏了真正的实力?

颖王脸上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也被一抹凝重所取代,显然青鸟的实力让他看到了更多可能性,也带来了更复杂的考量。而他身旁的李德裕,则毫不掩饰脸上的欣赏之色。

裴神符等一众大门派掌门,更是惊讶不已,彼此交换着眼神,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疑惑。这盛青鸟,年纪轻轻,一身修为竟已臻至如此境界?他究竟有何奇遇?

在一片惊愕与各怀心思的寂静中,玄微子掌门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复杂情绪,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多的是身为掌门的威严与质问: “盛青鸟!你……你为何要对华纯子长老下此重手?!”

青鸟听到掌门师伯的质问,心中也是一阵发慌。他并非有意伤人,连忙解释道:“掌门师伯……我……我刚察觉有人突然袭来,气息凌厉,出于自保才出手格挡,绝非有意伤他!”

然而,不等玄微子继续开口,来高天已然按捺不住,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嫉恨与指责,厉喝道: “盛青鸟!休要狡辩!速将本门至宝伏羲剑交出来!你一个身负妖血、早已被师门除名的弃徒,有何资格再佩戴我扶摇派传承神器?!此等宝物,岂容你这狐妖之子玷污!”

他这番话,再次将矛盾引向了青鸟的出身与伏羲剑的归属,试图以身份和门户之见,来压制青鸟刚刚建立的实力威慑。

青鸟心知此刻局面复杂,首要之事是确保那身份特殊的吊眼小道士安全。他毫不犹豫,轻轻将身后的吊眼小道士推向石胜、樊铁生和张问三人。三人与他默契十足,立刻散开一步,形成一个松散的三角阵势,将那吊眼小道士护在中心。

那吊眼小道士倒比寻常人镇定得多,方才的抽噎早已敛去,只眼眶还泛着微红。她迅速转头,朝着另一侧原本紧挨着自己的怯生生小道童招了招手,声音轻而稳:“过来。”

那小道童立刻像得了指令的雏鸟,小步快跑过来,依旧紧紧贴在她身侧,一双小手死死攥着她的道袍衣袖,指节都泛了白 —— 那布料于他而言,仿佛是乱世里唯一能抓住的依靠,再不肯松开半分。

吊眼小道士见状,抬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指尖带着温意,一下一下,动作轻柔得像安抚受惊的幼兽,无需多言,便将无声的安慰递了过去。

安抚好小道童,她才牵着那只攥紧衣袖的小手,缓步走向石胜三人。到了近前,她微微抬眼,朝着三人颔首致意,虽未开口,眼神里却藏着真切的谢意,一举一动都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这一幕恰好落在赵归真身旁、那鼻翼带痣的小道士眼里。他先是目光一凝,仔细打量了青鸟片刻,似在确认什么;随即视线转回到吊眼小道士身上,原本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眼底竟悄然漫开一层如释重负般的欣慰,像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对着吊眼小道士,也轻轻颔首,动作里带着几分隐秘的默契。吊眼小道士瞥见他,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同样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 两人这一来一往的互动极轻,快得像一阵风,若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这无声的交汇。

就在这细微的互动间,玄微子压抑着复杂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派掌门的最后通牒: “盛青鸟!”他声音沉凝,“念在你终究是玄真子师弟的弟子,亦是他兄长盛宣逸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只要你此刻交出伏羲剑,自行离去,今日你打伤华长老之事,我……我可以不再追究。”

这已是玄微子看在师弟情分上,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然而,一旁的来高天早已是怒火攻心!新仇(青鸟显露的强大实力、众人的瞩目)旧恨(过往的种种积怨、对青鸟出身的鄙夷)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翻腾、积蓄,已然达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玄微子“不再追究”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来高天体内压抑已久的法力已然轰然爆发!他双目赤红,再也顾不得什么场合、什么规矩,厉喝一声,身形如电,挟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气势与恨意,直扑青鸟!

“孽障!受死!”

这一下变起肘腋,谁也没想到来高天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颖王和诸多前辈高人在场时,骤然发难!汹涌的法力波动瞬间席卷开来!

玄微子眼见来高天不管不顾地暴起发难,那狠辣的招式直取青鸟要害。

“住手!”玄微子想要阻止已然不及!

来高天身形如电,含恨出手,竟是毫不留情!他祭出的飞剑寒光凛冽,直刺青鸟咽喉,同时左掌翻飞,袭向青鸟胸前大穴!然而,这两式看似凶险,实则皆为虚招,意在逼迫青鸟格挡,他隐藏在袖袍之下、凝聚了全身法力的右手,才是真正的杀招——直取心脉,意图一击毙命!

青鸟对这熟悉的招式套路再了解不过!他深知那飞剑虚实相生,若完全无视,顷刻间便会由虚化实。当下不敢怠慢,右手聚灵指疾点而出,一道凝练的灵力精准无比地撞在飞剑的剑尖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将其稍稍荡开。同时,他左手捏起剑指,迅疾如电,直点向来高天拍来的左掌掌心!

就在指掌即将相接的刹那,青鸟脑中猛然闪过在龙泉客栈以剑指重创荆相、废其手臂的场景!他心头一凛,不愿对同门(哪怕是已反目的同门)下此重手,电光火石间,硬生生将凌厉的剑指化为相对柔和的手掌,迎了上去。

而他的右手,早已凝聚好第二道聚灵指力,蓄势待发,准备应对来高天那隐藏的真正杀招。

然而,两人的招式尚未真正触及——

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骤然插入战团!来人速度极快,后发先至,竟是抢先一步,一掌印在来高天的肩头!

来高天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涌来,闷哼一声,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颇为狼狈地摔落在石阶之上,气血一阵翻腾。

而那突然插入的身影,在格开来高天后,去势未减,恰好与青鸟那化指为掌、迎击而来的左手对在了一起!

直到此刻,青鸟才看清,这突然冲出之人,竟是扶摇派的另一位长老——华清子!

华清子周身灵光暴涨,显然这一掌也并未留力。青鸟感受到掌上传来的雄浑法力,心中一惊,不敢有丝毫懈怠,瞬间将掌上功力又提升了两层!

“轰!”

双掌结实实地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沉闷的气爆巨响!

劲气四溢,吹得两人衣袂翻飞。华清子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向后“蹬、蹬、蹬”连退数步,脚下石板被踩出细微裂痕。他急忙运转灵力,才堪堪稳住身形。

“铮 ——!”

一声刺耳剑鸣陡然炸响,却没了往日的凌厉劲道 —— 来高天的飞剑竟似骤然失了操控,剑身在空中微微一滞,原本直指目标的轨迹陡然偏斜,随后便带着几分狼狈的下坠之势,“噗” 地一声斜插入青鸟与华清子之间的青石板地面。

半截剑身没入石板中,余下的部分却因失控的惯性剧烈震颤,持续发出杂乱的 “嗡嗡” 声,连带着周围的石屑都簌簌滚落,再没了半分先前蓄势待发的威慑力,反倒透着一股失控的慌乱。

与此同时,法力余波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裹挟着碎石与劲风,震得人群连连后退 —— 前排的人脚步踉跄,撞得后排人东倒西歪,原本还算整齐的人墙瞬间乱作一团。

后排众人被前方涌来的人潮逼得步步后退,脚后跟磕着廊下的青石板,最终后背重重撞上了冰凉坚硬的廊柱 ——“咚” 的一声闷响,好几人同时撞上去,廊柱竟被震得微微颤动,梁上积着的灰簌簌往下掉,连带几片青瓦也晃悠悠坠落,“啪” 地砸在廊柱下的人肩头、背上。

瓦片本就脆,又被拥挤的人潮互相推搡着挤压,瞬间碎裂成细小的瓷片,混着尘土硌在人身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细碎声响,有人被硌得倒抽冷气,却连抬手拂开的空隙都没有。

可身前的推力半点没减,前排人仍在被更前方的混乱裹挟着往后挤,像一股不可抗的力量,又将廊柱下的人狠狠往侧边推去,直冲着身后的砖墙撞去。很快,好些人的后背便死死贴在了冰冷的砖墙上,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再无半分退身之地。

前后夹击的力道越来越重,有人被挤得胸腔发闷,忍不住闷哼出声,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朝着前方高声大喊:“别挤了!快停下!后面是墙啊!真的没地方可退了!” 喊声响彻廊下,却被更嘈杂的混乱声吞没,根本传不到前方去。

混乱中,前排不知是谁脚下一滑,“哎哟” 一声摔倒在地,紧随其后的人收不住脚,接二连三地撞上去,层层叠叠摔作一团,像叠起的沙包般堵住了后退的路。也多亏了这一摔,后面被推着的人才算得了喘息,终于不用再被往后挤,纷纷扶着廊柱稳住身形,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吊眼小道士、那怯生生的小道童,再加上王仙君,三人恰好站在石胜、张问与樊铁生所围的圈内。樊铁生早已运起法力,一层无形的法力护盾在三人周围悄然展开,如同一道坚实的屏障,将外界的混乱与冲击尽数挡在外面 —— 因此几人衣袍整洁,发丝未乱,全然没有其他人那般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

另一边,渊空大师、渊海大师与颖王一行人,也被几位法力高深的玄门修士护在中间。那些修士联手布下的防御结界稳稳笼罩着众人,任凭外面人潮涌动、余波四散,结界内始终安稳如常,众人皆面色平静,未有半分损伤。

至于各派掌门,本身修为精深、法力不俗,即便未借他人之力,也能凭自身修为稳住身形,抵御余波,自然也都毫发无损,依旧保持着一派主事人的沉稳气度。

待稳住身形的华清子,抬起头看向青鸟时,眼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欣慰与赞赏,朗声道: “好小子!功力大进啊!不错,当真不错!”

来高天身形在石阶上刚一站稳,目光便死死盯住了斜插在地的飞剑。他剑指一引,飞剑嗡鸣一声,倒飞回剑鞘。眼见连华清子长老都被青鸟一掌震退,非但没有责难,反而出声夸赞其修为精进,他胸中妒火与怨恨如同岩浆般喷涌,暗忖:‘定是这孽障勾结了甚么妖邪,学了旁门左道的妖法!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以及华清子这意味深长的赞许,让全场再次愕然!

青鸟看着华清子长老,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暖流,幼时这位脾气古怪的太师伯暗中指点自己修行的画面依稀浮现。然而,这丝暖意迅速被眼前冰冷的现实所淹没。

他的内心如同被撕裂般纠结。一边是抚养他成人、传授他道法、承载了他几乎全部童年与少年记忆的师门。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每一位师长(尽管有些人如今视他如仇寇),都与他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

另一边,是他必须维护的父母清白与自身名誉。母亲被污蔑为祸乱人间的狐妖,父亲被斥为与妖物苟合的败类,连悉心教导自己的师父师母也因收留抚养他而身陷囹圄,声誉受损。

这两者,本不该矛盾——师门教导他明辨是非、坚守正道,而维护父母与师父的清白,正是对“是非”和“正道”的践行。可如今,师门的部分人却站在了真相与道义的对立面,用门户之见和出身论来否定一切。

无论选择哪一边,似乎都会牵扯出他心底最深的悲与痛。偏向师门,意味着默认加诸在父母和师父师母身上的污名;坚持真相,则意味着要与部分昔日的同门乃至长辈对立。

“罢了。” 青鸟在心中无声一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将翻涌的委屈与愤懑强压下去,一股决绝之意却从眼底悄然升起,“我个人的冤屈、旁人的误解,算不得什么。可父母生育我的恩情,师父师母十几年教养的恩德,他们一生清正的名誉,绝不容许被这般肆意践踏、泼上脏水!今日便是要与整个天下为敌,我也要争回这个清白,还他们一个公道!”

可这股决绝刚涌上心头,他又猛地攥紧了拳 —— 不行!今日玄门大会,本是为商议抵御异域魔族、守护人间苍生而来,若是此刻因个人恩怨与天下玄门决裂,让会场陷入内乱,岂不正中魔族下怀?到时候人心涣散,无人再提御敌之事,人间安危才是真的危在旦夕。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锋芒已敛去几分,只剩沉定:“我得忍。至少要先将抵御魔族的对策商议妥当,稳住大局,再寻机会拿出证据,一点一点证明父母与师父师母的清白。个人荣辱事小,人间安危事大,绝不能因一时意气误了正事。”

此刻。广场上的骚动渐渐平息,先前被冲散的人群开始自发地往原位挪动 —— 有人捋了捋被风吹乱的衣袍,将歪斜的腰带重新系紧;有人弯腰拍了拍衣摆,把沾着的尘土、碎叶掸落在地,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拥挤时蹭到的灰痕;还有人伸手理了理散乱的发髻,或是捡起掉在地上的折扇、道簪,动作里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松弛。

喧闹声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整理衣物声、轻缓的交谈声,原本杂乱的人群渐渐归拢成有序的模样,广场总算恢复了往日的规整,连空气里飘浮的尘埃,都似随着这份平静缓缓落定。

青鸟抬手间,一道凝练的灵力便破空而出 —— 既精准击偏来高天疾射的飞剑,又顺势将华清子震得连连后退。这两下不过一触即分,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可那瞬间在空气中炸开的功法气息,却让玄微子瞳孔骤然一缩。

他身为扶摇派掌门,对门中最高秘传的《劫天指》与《乾坤归宗诀》早已烂熟于心,那独特的灵力运转轨迹、功法爆发时的气息纹路,哪怕只露半分,他也绝无可能认错!可这两种心法里,《乾坤归宗诀》素来是掌门独传的核心法门,是本门最顶尖的法力运转之术,从未有过外传之例,青鸟又从何处习得?“

他转念又想:”即便是相对开放些、可传门中精英弟子的《劫天指》,以青鸟这般年纪与修为,按常理也顶多刚入门径,断然不可能施展出方才那般浑厚的威力与精准的控力 —— 方才那一道灵力里,既有《劫天指》的凌厉破势,又裹着《乾坤归宗诀》的圆融聚力,两种心法糅合得浑然天成,便是扶摇派中浸淫多年的长老,也未必能做到这般地步!

他心中惊疑交加,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两步,目光如炬直射青鸟,声音沉凝如铁: “盛青鸟!你方才所用,分明是扶摇派不传之秘——《劫天指》和《乾坤归宗诀》!说!你从何处偷学得来?!”

玄微子的话刚落,广场上瞬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满场之人无不面露震惊,各派掌门纷纷将目光投向青鸟,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疑惑 —— 扶摇派的镇派绝学怎会出现在一个被除名的弟子身上?这事实在不合常理。

左少卿一行人更是满脸茫然,虽早听闻扶摇派有《乾坤归宗诀》这等绝学,却从未见过其真容。可看玄微子那瞳孔骤缩、神色凝重的模样,他们看到青鸟施展出的功法威力非同小可,修为更是深不可测,难怪会让扶摇派掌门露出如此失态的反应,几人交换着眼神,心底的惊疑又深了几分。

其他门派的掌门更是面面相觑,交头接耳间满是困惑,完全摸不透这其中的蹊跷 —— 好好的玄门大会,怎突然牵扯出扶摇派的秘传心法?这盛青鸟身上,未免也太复杂了些。

唯有渊空大师、司徒掌门与瑶光真人等寥寥数人,闻言后脸上非但没有诧异,反倒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神色。他们看向青鸟的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只等着此刻揭晓答案。

裴神符的心头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捻着胡须的手指微微发颤,暗自思忖:扶摇派的《劫天指》何等精妙,至少得有玄微子掌门这等修为才能入门修炼,即便练上数年,也未必能有盛青鸟方才那般凌厉的威力。更何况,青鸟方才催动《劫天指》时,用的竟是《乾坤归宗诀》的法力运转之法 —— 那心法的浑厚程度,怕是连玄微子…… 不,即便当年修为深不可测的华南子在世,也未必能达到这般境界!

他死死盯着青鸟的身影,眉头拧成了死结,疑惑更甚:《乾坤归宗诀》乃是扶摇派立派的根本,历来只传掌门,绝不外传,如今为何会出现在一个被逐出门墙的弟子身上?这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隐情?

其实,何止众人疑惑,硬接了一掌的华清子心中更是骇浪滔天。他清晰地感受到,青鸟看似所用的招式是扶摇派基础功法,但其内在的法力精纯度与那股磅礴厚重的道韵,远非寻常弟子所能企及,甚至……隐隐超出了他所认知的《乾坤归宗诀》的范畴!正因感觉其中差异巨大且更为深奥,他才未敢贸然开口指认。

而被震飞的华纯子,此刻也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心中同样充满疑惑。他也察觉到了那功法与《归宗诀》的相似,但其展现出的威力与层次,简直匪夷所思,远在现任掌门玄微子之上,甚至……超越了他所知历代修炼此诀的掌门!他暗自心惊:以此子年纪,即便破格私授,又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修炼到如此骇人听闻的境界?这根本不合常理!故而他也选择了沉默。

面对玄微子严厉的质问,青鸟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玄微子见他不语,心中那个最不愿相信的猜测浮上心头,声音带着一丝痛心与厉色: “是不是……是不是玄真子师弟,他……他偷偷将《归宗诀》传授予你?!”

他将矛头直指已被收押的师弟玄真子,认为这是最可能的解释。

来高天听闻师父玄微子厉声质问青鸟是否偷学了《乾坤归宗诀》,他更是觉得抓住了确凿的把柄,难掩怒火地冲上前,指着青鸟厉声道: “好啊!你们师徒二人当真是‘好事’多为!一个隐瞒妖子出身,一个竟敢私传乃至偷学本门不传之秘!如今人赃并获,还有何话可说?!”

他转向玄微子,急声道:“师父!事实俱在,不容他狡辩!我等应先拿下这孽障,追回伏羲剑,在严加审问,清理门户!”

玄微子看着神色平静却目光坚定的青鸟,心中亦是波涛汹涌。他方才脱口质问,是因那功法与《归宗诀》极为相似。

然而,他比谁都清楚《乾坤归宗诀》修炼之艰难,即便青鸟天资卓绝,又得玄真子私下传授,也绝无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达到这般骇人听闻的境界,竟能轻易震退华清子!可最让人疑惑的是,玄真子的《归宗诀》又从何而来?

想着想着,一个更深的疑虑在他心底滋生:当年恩师本属意将掌门之位传于天资更高的师弟玄真子,奈何玄真子昆仑山一战后道基受损,重伤难愈,加之大师兄醉心医道,无心俗务,这掌门之位才落到自己肩上。难不成……恩师早已暗中将《归宗诀》的真谛传给了玄真子?可玄真子伤重多年,从未显露过此等修为啊!又或者……恩师其实并未将《归宗诀》最关键的窍门传授给自己?种种猜忌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让他心乱如麻,一时竟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田掌门、白奇等人见状,岂会放过这落井下石、打压竞争对手的良机? 田掌门当即冷笑一声,扬声道:“啧啧,真是让天下同道看了场好戏!扶摇派连自家镇派功法都能泄露,连门下弟子是人是妖都分辨不清,内部如此混乱不堪,还有何颜面妄谈统领玄门,参选盟主?”

白奇也阴阳怪气地附和:“田掌门所言极是。自家后院起火,还是先管好家务事吧!否则,今日是功法外泄,明日指不定又会出什么乱子。”

被满场探究、震惊的目光牢牢锁定,青鸟心中却翻涌着与众人截然不同的疑惑。他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催动灵力的余温,分明清晰记得,自己方才施展的,是源自《乾坤契》的法力 —— 与扶摇派的功法本无关联。

《劫天指》倒还好说,当年在师门时,华清子长老确曾当着弟子们的面演示过几次,可真正的修炼口窍、运气法门,他从未得传;至于《乾坤归宗诀》,更是只在宗门典籍的名录里听过名字,别说修炼,连完整的功法样貌都未曾见过。

可玄微子掌门的反应绝不会错,裴神符的惊叹也绝非空穴来风。青鸟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心头的疑云愈发浓重:‘难道这《乾坤契》竟有模拟他派功法的能力?它既能催动扶摇派的基础道法,又能驾驭伏羲剑……’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他心口微微一震:‘难道这《乾坤契》,或与我扶摇派有着不为人知的深厚关联?’

人群里更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好好的玄门联盟大会,此刻俨然变成了一出围观扶摇派内部混乱、师徒反目、功法疑云的闹剧,抗魔大业似乎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青鸟心知玄微子师伯生性多疑,自己若开口辩解未曾偷学《劫天指》和《归宗诀》,恐怕只会越描越黑,反而坐实了对方的猜忌。他双唇紧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目光坦然地迎着玄微子审视的眼神。

裴神符见场面愈发失控,连声高呼:“诸位!诸位同道!请听我一言!” 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洪亮,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正轨。然而,此刻所有人的兴致都沉浸在扶摇派这场突如其来的内斗大戏中,竟无人理会这位东道主的呼吁。

司徒明镜眉头微蹙,眼见喧嚣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便欲再次释放灵压,强行稳定秩序。他刚向前踏出一步,气息微提——

“哈哈——哈哈哈——哈!”

那沉寂了片刻的神秘声音,竟在此时再度响起!笑声恣意张扬,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与鄙夷,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嘈杂,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

“妙!妙极!当真是精彩绝伦,看得是津津有味,叹为观止啊!”

笑声戛然而止,转为极致的冰冷与讥讽: “异域魔族的影子还没真正见到,你们这群自诩正道栋梁、玄门高士的家伙,倒先自己掐起来了!为了个虚无缥缈的盟主之位,为了件不知下落的破烂鼎炉,为了点陈年旧账和门户之见,撕扯得如此难分难解,面目狰狞!连自家辛苦培养的弟子都可以毫不信任,肆意污蔑,喊打喊杀!”

来高天猛地转头,目光如电般扫过骚动的人群,见有人隐在暗处发声,当即提气高声喝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敢不敢现身?我扶摇派处置门内之事,轮得到尔等外人置喙吗?”

话音未落,那道声音便带着几分冷嗤再次传来,虽不知来自何处,却字字清晰:“常言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今日是玄门大会,齐聚的是天下正道之士。如今有人在此受尽无端指责,难不成诸位要眼睁睁看着,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敢说?这就是所谓玄门高人的行事风范?”

“放肆!” 来高天被这话激得怒火更盛,厉声反驳,声音里满是憎恶,“欺凌?他盛青鸟本是狐妖之子,我玄门之人,见了这等妖邪余孽,人人得而诛之,何来‘欺凌’一说?”

那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鞭子抽打在每个人脸上: “渊空老和尚方才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那‘狐妖’真身存疑,光尾异象迥异寻常妖物!证据已然摆在眼前,可你们呢?有一个算一个,谁去深究了?谁去查证了?没有!你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只愿意抓住那点可怜的出身论调,在这里自相残杀,乐此不疲!”

“就凭你们这副德行——猜忌内斗是一把好手,查明真相却装聋作哑;维护门户颜面不遗余力,面对真正的危机却各怀鬼胎!”

声音充满了极致的蔑视: “还妄谈什么结盟抗魔?还妄想什么守护人间?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这等连三岁幼童都骗不过的鬼话,你们自己说着,就不觉得脸红吗?!依我看,那异域魔族还没打过来,你们自己就能先把自己给玩死!废物!一群彻头彻尾的废物!”

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刻薄、都要诛心的嘲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将所有的遮羞布焚烧殆尽,让整个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无地自容的难堪。

就在那神秘声音极尽嘲讽之能事,将全场修士贬斥得鸦雀无声、无地自容之际,一道身影如同苍鹰般骤然扑向广场左侧末端的散修人群!

几乎同时,另一道灰影如同鬼魅般自那人群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众人这才看清,那率先扑出的,竟是清华寺的惠定大师!他早已暗中施展佛门搜魂秘法,锁定了那声音来源的大致方位,此刻如同金刚怒目,疾追而去!

这一下变起突然,那神秘人竟真的被逼现身!

早已按捺不住的田掌门、白奇、韩问道等人,眼见目标出现,岂肯放过?当即怒喝一声,身形暴起,如同数支离弦之箭,从不同方向朝着那跃出的灰影一拥而上,意图合力将其擒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只见那灰影在数位掌门的围攻下,如同游鱼般灵动穿梭,身形飘忽不定。不过眨眼之间,就听得田掌门一声惊怒交加的闷哼,整个人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来,“啪叽”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通道中央,头冠歪斜,尘土满面,活脱脱一个“狗啃泥”!

田掌门气得七窍生烟,双手撑地,刚要狼狈爬起,却见又一道身影呼啸着朝他砸来——正是白奇!他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白奇沉重的身躯重重砸回地面,两人滚作一团,痛呼与怒骂交织,场面狼狈不堪!

两人怒火冲天,奋力想要挣脱起身,却见青城山韩问道掌门竟也步了后尘,身形颇为狼狈地倒飞而回!好在韩掌门修为精深,临危不乱,于空中强提一口真气,硬生生扭转腰身,落地时虽“蹬蹬蹬”连退了五六步,脸色一阵潮红,终究没有摔倒,保住了几分颜面。

而最先出手的惠定大师,身形落地时也是一个明显的踉跄,手中沉重的禅杖“咚”地一声重重顿在地面上,方才稳住身形,他面色凝重,看向那灰影的目光充满了震惊。

此刻,那逼得数位掌门人灰头土脸的神秘人影,已然好整以暇地落在了靠近广场入口的通道处。

众人惊魂未定,纷纷定睛望去,待看清那人模样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竟是一个身形偏瘦,看起来年纪极轻的男子,看面容不过二十上下,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脸上带着一丝懒洋洋的、仿佛刚睡醒般的表情,正用一双清澈却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扫视着全场那些惊愕、愤怒、难以置信的面孔。

谁也想不到,将天下玄门搅得天翻地覆,言辞刻薄如刀的神秘人,竟是这样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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