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光线昏暗,只有洞口透进来的一点天光,映出林乔有些苍白的脸。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感觉那凉意正一点点渗进骨头缝里。
“百分之六十二……”她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沉甸甸的痛感。百分之三十八的能量,足够她启动多少次系统扫描?调用多少关键资料?或者,在最坏的情况下,维持她和007在这个世界的基本存在?她不敢细想。
“宿主,能量储备低于百分之五十,部分高耗能功能已自动锁定。”007的机械音适时响起,像是在宣读判决书,“包括但不限于:大规模环境扫描、高级物质合成模块、跨时空短讯联络……”
一个个功能名称砸下来,林乔的心也跟着一点点下沉。她原本还指望着,实在不行的时候,能合成点抗生素或者简易工具来应急,现在这条路也被堵死了大半。
“知道了。”她打断007,声音干涩。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错误已经发生,能量已经消耗,她必须面对现实。“分析一下那条河的情况,持续发光会不会有隐患?比如……辐射之类的?”
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在原始部落站稳脚跟,最后却因为自己的失误搞出个生态灾难或者群体变异事件。
“滴——扫描完成。河流发光现象源于残留的惰性能量粒子附着于水体悬浮物及河床。该能量粒子性质稳定,衰变周期较长,预计可见发光现象将持续三至五个自然日。经检测,无有害辐射,对水体生态环境及饮用安全性暂无直接影响。”
“暂无?”林乔捕捉到这个不确定的词。
“数据库缺乏该类型能量粒子与本土生物长期互动的观测数据,无法做出绝对安全保证。建议持续观察。”
林乔揉了揉眉心,一种无力感再次涌上。也就是说,暂时没事,但以后会不会有事,天知道。她这个“神赐”,还真是一份甩不掉的麻烦。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部落里的人呢?刚才的……‘神迹’,对他们的生理或精神有没有产生什么异常影响?”
“个体生理指标扫描显示,除情绪波动剧烈导致肾上腺素等激素水平短暂升高外,无其他异常。精神层面,检测到群体性信仰凝聚力显着提升,对宿主‘神女’身份的认同度及敬畏度达到峰值。个体‘桑’,信仰虔诚度提升百分之三百,认知模式中出现‘神启固化’倾向。”
“神启固化?”林乔皱眉。
“即该个体将宿主的一切言行,包括之前的编织教学,都视为蕴含深意的神启,学习动机从‘掌握技能’转变为‘践行神意’,学习过程中的挫败感降低,但创造性思维可能受到抑制。”
林乔默然。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对于眼下急需推进文明进程的任务来说,似乎效率会提高,但从长远看……她甩甩头,长远太遥远,先顾眼前吧。
她正思索着,洞口的光线被一个小心翼翼的身影挡住。
是桑。
她手里捧着一个用大片干净树叶包裹的东西,站在洞口,不敢贸然进来,只是弓着腰,用一种近乎匍匐的姿态,将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神女……”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敬畏,“这是……刚烤好的肉,最嫩的一块……还有,新鲜的清水。”
林乔看着她那几乎要埋进土里的头顶,心里五味杂陈。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开口:“拿进来吧。”
桑这才敢挪动脚步,几乎是踮着脚尖走进来,将东西轻轻放在林乔脚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放下后,她立刻后退几步,又跪伏下去。
“感谢神女赐下神迹!河流发光了!那是山神通过您,赐给我们的圣河!”桑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感恩。
林乔看着那块烤得焦黑、勉强能认出是肉的食物,以及旁边一个粗糙陶碗里盛着的、微微泛着白光的清水,胃里一阵翻腾。那水……还在发光。
她尽量不去看那碗水,目光落在桑身上。“起来说话。”
桑迟疑了一下,才慢慢站起身,但依旧低着头,不敢与林乔对视。
“编织,练习得如何了?”林乔试着将话题拉回正轨。
一提到编织,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与之前那种茫然的、畏难的眼神截然不同。“在练!我们一直在练!神女放心,我们一定用心,绝不会辜负神女的指引!”她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像是发誓一般,“那是神女传授的智慧,我们就算不睡觉,也要学会!”
林乔看着她眼中那簇近乎燃烧的火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种狂热的、不计代价的学习劲头,或许正是她之前求而不得的,但此刻真的出现了,却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嗯,用心便好。”她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句。
桑似乎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脸上放出光来,又深深鞠了一躬,才倒退着离开了山洞。
山洞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林乔看着那碗泛着白光的水,终究没有勇气喝下去。她拿起那块烤肉,咬了一口,肉质粗粝,带着浓重的焦糊味和腥气,勉强吞咽下去,喉咙都有些发疼。
这就是神女的日常食物。她叹了口气,放下烤肉,目光落在山洞角落里堆放的一些东西上——那是她之前尝试教他们制作,但进度同样缓慢的物件:几个形状不规则的陶胚,几捆处理好的植物纤维,还有一些颜色各异的矿石。
能量短缺,教学进度虽然可能因“神启”而加快,但基础实在太差。她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一个不起眼的石坠——那是007的本体。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冒充神女,看来光靠慢悠悠的教学是不行了。这次错误的“神迹”消耗了巨额能量,也将她推到了更高的神坛上,下面无数双眼睛看着,不容许她再有任何“平凡”的表现。
她必须更高效地利用现有资源,必须想办法……搞点真正能推动文明进程的“大动作”,至少,要对得起那消耗掉的百分之三十八的能量,对得起这碗还在发光的“圣水”。
林乔站起身,走到洞口,望向外面逐渐被暮色笼罩的部落。篝火已经点燃,映照着人们忙碌而虔诚的身影。那条河,在渐深的夜色中,像一条流淌的乳白色玉带,格外显眼。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和烟火气息的空气,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007,”她在脑海中轻声说,“重新规划任务优先级。列出在当前能量水平和部落现状下,最快能提升部落生存能力和文明等级的项目。”
“指令收到。分析中……优先项目建议:一、优化狩猎工具(如复合弓、投石索),提升食物获取效率。二、基础农作物筛选与试种,建立稳定食物来源。三、简易建筑材料与结构(如夯土、木骨泥墙),改善居住条件。四、……”
一个个项目在脑海中罗列出来,林乔默默记下。
路还很长,而且因为一个错误,变得更崎岖了。但她没有退路。
她这个冒牌神女,得赶紧拿出点真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