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苏旭去吏部述职,偶遇了正春风得意的陈忠涵。
瞧见苏旭这般快就被贬离京,陈忠涵忍不住阴阳怪气地讥讽了几句:
“哟,这不是苏大人吗?怎么这么快就‘荣升’长安节度使了?看来苏大人这‘做人’的本事,还有待提高啊。”
苏旭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得让人意外:
“如陈公子这般八面玲珑、左右逢源才是真的会做人,我这等朽木,学不来,也懒得学。”
说罢,他便登车上路,一路西去长安。
之前苏旭就暗中派人打探恩师山子野的下落,知道他大概在长安城附近。
终于在城郊一处僻静的院落寻到了隐姓埋名的山子野。
随后苏旭启程前往长安,经过数月打探,他终于在城郊一处隐秘的山庄中寻到了恩师山子野的踪迹。
山庄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远离尘嚣,倒是与山子野淡泊名利的性子相符。
苏旭独自前往,在庄前遇到了正在修剪花草的山子野。
数月未见,这位曾经叱咤朝野的月影教主似乎多了些白发,但眼神依旧如炬。
\"弟子拜见恩师。\"苏旭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
\"如今朝堂腐败,圣上昏聩,北静王又野心勃勃。弟子斗胆请恩师起兵,匡扶社稷。\"
山子野却面色平静,缓缓摇头道:
“旭儿,你错了。当今圣上,于我有恩。
我年幼之时,若非先帝庇护,早已命丧黄泉。
如今虽局势动荡,但我岂能辜负先帝的恩情,背信弃义?”
苏旭闻言,心中焦急,却仍强压着情绪,沉声道:
“恩师,您糊涂啊!
圣上被先帝控制数十年,疑心病重,如今解散月影教,恩师多年基业毁于一旦。
他又开始亲信北静王,做那长生的梦。
恩师若不早做准备,一旦圣上对您下手,悔之晚矣!
更何况,北静王狼子野心,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
恩师,您这是在坐以待毙啊!”
山子野的脸色沉如水,眉头紧皱,似乎是被苏旭这一言激起了些许动摇。
他端坐在那里,双目炯炯有神,似要看透苏旭的灵魂深处。
“苏旭,你该知道,谋反是大罪,九族皆诛,岂可轻言?”
山子野语气中带着无奈与叹息,但眼神中却有一瞬间的期待。
“恩师,只要我们行动迅速,秘密处置北静王,到时候恩师自己登位,到时候只需一年时间,便可巩固政权。”
苏旭语气坚定,显然已经在心中推演过无数遍。
“我这徒儿,是读书入了魔么?”山子野摇了摇头,吐出一声长叹,却没再继续反驳。
夜已深沉,乌云盖住月光,房中唯有烛火幽幽闪烁,映照着两双各怀心事的面容。
苏旭知道,为了他们心中期待的那个未来,必须说服恩师。
从幼时起,他便目睹太多暗流涌动和无情争斗,他明白,面前这个亦师亦父的老者就是他最后的希望。
“恩师,昏庸无能的统治只会令百姓受苦,这些年当朝天子任用奸臣,北静王愈加飞扬跋扈,民间疾苦不绝于耳。”
苏旭声情并茂,愈加用力。
山子野沉默许久,终于抬起头来,眼神似是烛火一般摇曳不定。
他渐渐放下了戒备,拨弄着手中的紫檀念珠,不发一言。
正当气氛凝重之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将沉闷的空气击碎。
苏旭闻声,立刻跨步上前,拉开门扉。
沉重的氛围像块湿重的石板,压在两人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屋内的烛火摇曳,映出两道僵直的身影,沉默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的声响打破了这份死寂——是敲门声,三短一长,带着试探的意味。
这声音虽轻,却足以划开凝滞的空气,令屋内的温度骤降。
苏旭闻声猛地站起,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快步走到门边,每一步都透着紧绷的力道,仿佛那扇门后潜藏着某种未知的危机。
门扉吱呀一声被拉开,光线从缝隙中涌入,照亮了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
来人一身劲装,面容清冷,正是山子野的心腹属下林芷若。
林芷若的目光快速扫过屋内的二人,最终定格在山子野身上,语气沉稳而干脆:
“主上,圣上派人来了,说是要接您去泰山,陪他封禅大典。”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再度绷紧。
苏旭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猛地转身看向山子野,眼中满是焦灼。
这老皇帝真是表脸,他有什么功绩,就去泰山?
别又是那个北静王长生计划的一部分。
“恩师,此事万万不可!陛下多疑,对您解散月影教之事早已心存疑虑,如今召您泰山封禅,分明是鸿门宴!您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山子野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目光沉静如水,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
苏旭见状,声音都有些发颤:
“恩师!您当真要去?
您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
圣上对您看似恩宠,实则处处提防,北静王与您旧怨未消,您这一去,便是羊入虎口啊!”
山子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有力:
“旭儿,你无需再劝。
当今圣上于我而言,亦兄亦君。即便他心存猜忌,我既答应辅佐他,便不能辜负这份信任。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总归是我自己的选择。”
苏旭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山子野抬手制止。
“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山子野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即转头看向林芷若,“告诉来使,我稍后就随他们启程。”
林芷若低头领命,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苏旭望着山子野平静的面容,喉头滚动,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山子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