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回到苏府,穿过廊道,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两侧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在暮色中笼上一层昏黄的光晕,原本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致此刻在他眼里却显得索然无味。
他心神不定,目光游移,脑海中始终盘旋着那枚嵌在玉如意上的毒针。炉
“莫非是某种慢性毒药?”他暗自思忖,眉头紧锁。
虽说他事先服下了特制的沁心丸,足以抵御世间多数毒物,可这银针上的毒素却让他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方才在丹房中强忍不适时,他分明察觉到那阵麻痹感并未随着血液扩散,而是诡异地停留在掌心附近,像是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苏醒。
思绪纷乱间,他已经行至一处僻静的花园。
秋风吹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几株菊花在残阳下开得荼蘼。
“苏大人。”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苏旭抬头,只见薛宝钗立于不远处的假山旁,一身浅杏色衣裙衬得她眉目如画。
她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薛姑娘。”苏旭拱手行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薛宝钗微微福身,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临时改口道:
“苏大人神色不佳,可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
苏旭摆了摆手,正欲敷衍过去,却见薛宝钗轻轻打开手中的檀木匣,露出一双做工精细的青缎朝靴。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她双手捧着匣子递到苏旭面前,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试探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旭的目光落在那双朝靴上,呼吸微微一滞。
古礼中,女子为男子缝制衣物尤其是鞋子,往往意味着特殊的含义——要么是定亲的信物,要么是示好的暗示。
他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异样的情绪翻涌上来,她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尺码呢。
“这……”他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薛宝钗垂下眼帘,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匣子边缘,声音轻了几分:
“听闻苏大人近日奔波劳累,特意照着古籍记载的样式做了这双鞋,想着或许能让大人穿得舒适些。”
苏旭愣在原地,脑中思绪万千。
陛下欲将薛宝钗、史湘云赐给自己为妾一事,虽未公开,但宫里宫外早已传开。
难道薛宝钗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此举,究竟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薛姑娘有心了。”他接过匣子,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缎面,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一层。
“我府中有惯用的鞋样,绣工,倒不必劳烦姑娘。”
薛宝钗闻言,脸上的笑意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只是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幽光。
她轻声道:“苏大人公务繁忙,只怕顾不上这些小事。这双鞋是我闲暇时想着做的,就当是…送给大人的一点心意。料子是上好的杭绸,底子也加厚了,想着大人穿了会舒适些。”
“今日在下还有些急事,就不打扰姑娘赏花了。”
苏旭决定快刀斩乱麻,再次拱手,说罢,他也不等薛宝钗回应,转身便快步离开了花园。
直到走出老远,苏旭才感觉背后那股如芒在背的视线消失。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先是玄真老道的毒针,后是薛宝钗的鞋,这短短半日,竟是麻烦不断。
这薛宝钗和史湘云之所以他允许住在苏府,皆是因为她们时奴籍,若是给她们银钱,出去居住,不出三日就会被各种歹人所害。
只是如今让自己烦闷,也不是法子。
不过其实薛宝钗的堂弟薛蝌还在,不像薛蟠坐了牢,自己还是应该火速联系薛蝌,让他接回薛宝钗去才好。
他回到自己的书房,立刻关紧门窗。将袖中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在桌上。
这针极细,若非他握住玉如意时正好低头,又恰巧光线合适,只怕也发现不了。
银针泛着淡淡的幽蓝光泽,苏旭仔细观察着针尖,上面残留着微不可见的透明液体。
他从书架暗格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的是他自己研制的、能初步分辨毒性的药水。
这是他前世的知识与今生的药理以及癞头和尚、跛足道人送的药方结合的产物,虽然不能解百毒,但用来检测毒性倒还够用。
他用一根细木签蘸取了一点针尖上的液体,滴入瓷瓶的药水中。
药水立刻泛起了微弱的白色气泡,随后颜色开始缓缓变深,最终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
苏旭脸色凝重。这种反应,说明毒性非常强烈,而且不是寻常的见血封喉之毒。
紫黑色,前世的经验告诉他,这可能是一种神经性毒素,或者能干扰人体气血运行的毒物。
结合玄真老道所说的“护法需以自身气血助丹炉之火”,这毒很可能是针对气血,或是为了配合某种邪术而专门炼制的。
脑中闪过“控制心神”这四个字,苏旭背脊一凉。若这毒能让人在气血运转时,心神变得脆弱,再辅以玄真老道的咒语和阵法,岂不是能被人任意摆布?
再联想到听到宫人所说的“圣上突然欠安”,苏旭的心猛地一沉。
玄真老道匆匆入宫,难道陛下的“欠安”与这老道正在炼制的丹药或进行的法事有关?
而那所谓的“护法”,难道是为陛下准备的?
他越想越觉得后怕,也越发觉得这皇宫内外,处处是陷阱,步步是杀机。
正当他深思之际,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一个低沉恭敬的声音:
“老爷,是老奴。刚才府上来了位客人,说是老爷的旧识,此刻在前厅候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