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 年,福特公司的 t 型车实现流水线量产,单车价格从 500 美元压至 300 美元,阿梅利国汽车销量两年内翻了三倍,轮胎所需橡胶量也随之暴增。
而这时,人工合成橡胶尚未工业化,全球九成左右的天然橡胶来自东南亚,但橡胶树从育苗到割胶需要六到八年的周期,导致伦敦现货胶价大涨,从 1908 年的每磅 2 先令涨到 1910 年 4 月的 12 先令 5 便士,涨幅为 625%,毛利为七倍左右。
在如此暴利下,不少从事橡胶产业的公司股价也就跟着水涨船高起来,而最有名的莫过于“蓝格志”和马来亚的橡胶园 Kota bahroe 了。
“蓝格志”这家公司,谎称其在马来亚拥有 30 万亩成熟的橡胶园,并请来前汇丰银行的高管做董事,在《申报》连发十二篇《今后之橡胶世界》,并喊出“橡胶将取代黄金的口号”。随后又采取以新募集的股金来派发红利的方式营造公司蒸蒸日上的假象,最终使其股票单价从 1908 年的 60 两暴涨到 1910 年 4 月末的 1675 两,涨幅高达 2625%。
而 Kota bahroe 则将于四月中在沪发行新股 10 万两额度,历史上只用一小时就全部售罄,申购到资金 160 万两,超额十六倍,据经历者回忆啊,当时全上海的太太小姐都在卖首饰换股票,各路商人更是拿着支票堵门求购,只可惜大部分人都因为消息滞后而没有在最合适的时机进场。
当然,就跟历史上的那些“庞氏骗局”一样,这次因“橡胶”而起的股灾让大多数人都赔了个血本无归,甚至不少还因此选择了自杀。
1910 年五月,伦敦橡胶库存同比增加了 80%,可实际需求却只有 20% 不到,英吉利、阿梅利国开始限制橡胶消费,现货价格直接跌倒 3 先令。与此同时,汇丰银行把股票抵押折扣从 80% 砍到 50%,麦加利停止新增押款,外资也开始悄然抛盘,带着 1500 万两白银撤离华国,而接盘者自然就是那些华资钱庄和散户了。
到了六月份,橡胶股平均下跌 70%,3 家公司当场破产,上海 48 家钱庄 41 家受到波及,正元、兆康、谦余三大庄先后倒闭,四明银行 200 万两白银被套,导致市面银根断裂。
后来有人做过调查,当时在沪挂牌的 42 家橡胶公司中,37 家连橡胶园地都没有,tEbong 用树枝冒充橡胶苗,perak 甚至将沼泽计算在种植面积中,据统计这次股灾对中国投资者造成了近 6000 万两白银的损失,相当于政府一年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
对于这件近代史上的金融大事件,杜玉霖自然是了如指掌的,读大学时他还因为感兴趣特意翻看了不少相关论文,不曾想穿越到这个时代反而还真用上了。
早在大年夜南下剿匪前,他就已经在与于文斗的信中透露过沪市“橡胶股”的事,当时于文斗对此还抱有怀疑,可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后,事情的发展竟与杜玉的霖“预测”高度一致,于文斗也就渐渐改变了看法。
就在前几天,于文斗带着于凤翥、杨越帆等人专程到了长春,认真听了堂“杜大人金融课”,课上杜玉霖详细地分析了该如何甄选合格橡胶公司、买入股票的合适时机以及将所得盈利接下来投到哪里的问题,直接就把这几位天天鼓捣算盘的商人震得是茅塞顿开、上下通透。
然后这几人就都坐不住了,立即起身前往上海准备大干一场,临行前杜玉霖拿出了五十万两白银交给于文斗,这是经过反复计算后所得到的“安全数额天花板”,并千叮咛万嘱咐在四月末必须按市价抛出手头全部股票,这样他能保证安稳地获得六倍左右的收益,也已经是暴利了。
为了确保一行人的安全,杜玉霖还让徐子江、刘满金带着十五名别动队的人负责全程保卫工作。此外,他还拜托阿梅利国领事司戴德提前打点好了其在汇丰银行的朋友,以便于文斗他们能顺利锁定目标公司即将发行的“原始股”,
这万事俱备,就只欠东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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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大营东营区,张作霖刚带人观摩完了后路巡防营的早操,此时正在自己的房间内与几名心腹商量事呢。
才刚把杜玉霖建议他买入“橡胶股票”的事说完,汤玉麟那大脑袋瓜就晃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了。
“我说老疙瘩,哥哥劝你可要慎重着点啊,啥股票的我不懂,但就从常情来讲这事说不太通啊。”
张作霖向来敬重汤玉麟,闻言后面露重视的表情。
“哦,二虎哥,这里有啥不通的?你说来听听。”
汤玉麟撇着大嘴扫视了张作相、孙烈臣一眼后,目光再次回到张作霖脸上。
“这不明摆着的嘛,这么大的好事他杜玉霖为啥要跟咱爷们说呢?往前了说,咱可跟他有杀兄之仇,往后了讲,两支巡防营都窝在东北这旮瘩里,难免以后没个磕磕碰碰的时候,那他现在如此帮咱们图个啥呢?担心咱羽翼不够硬?反正我觉得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到这他的话头住了嘴,大眼珠子在其他几人脸上来回扫视着。
张作相立即点头表示赞同。
“大哥,这点我同意二虎哥的看法,老话讲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啊,咱手头也不宽裕,那骨票还是肉票的都没见过的玩意,你说靠那能赚大钱,啧,我是压根一点不相信啊。”
说着他将两只手交叉插入袖子里,堆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倒好,张作霖的三员大将中有现在有两个都不同意他买股票,眼下就只剩下蹲在一旁抽着烟的孙烈臣没吱声了。
于是张作霖起身走过去,用小腿碰了碰他的膝盖。
“就别搁这眯门着啦,烈臣你也来说几句。”
“我先问问,你打算拿多少出来?”
“这......这不和你们商议呢嘛,那你说我该拿多少?”
吧嗒,一个大烟圈从孙烈臣嘴里吐出,他眯着眼扫视了屋内几人后缓缓说道。
“要我说啊,兜里有多少就拿多少出来。”
“啥玩意?”
汤玉麟“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孙烈臣就吵吵起来了。
“姓孙的你啥意思?把咱家作霖往火坑里推是不?现在这世道是个啥光景你不知道么,一旦家底败光了队伍就彻底散了,再聚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你就没想到这可能是那杜玉霖给咱下的套?”
张作相坐在炕边翘起二郎腿。
“这话有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张作霖伸手拦了拦汤玉麟,眼中带出了几分责怪。
“二虎哥你咋这么说话呢?烈臣啥人品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说着他就盯向了孙烈臣,期待对方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孙烈臣将手里的烟头掐灭,他知道汤玉麟的为人,所以那些话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目光诚恳的看向张作霖。
“大人,正是现在这世道不好,所以才要抓住一切赚钱的机会啊。说实在的我也不明白那劳什子票咋回事,我就是冲杜玉霖这个人才讲得这话。”
“哦?你往下说。”
“我是觉得二虎哥刚才说的那些不讲理了,要是杜玉霖是那小肚鸡肠记仇的人,早在中安堡外就把咱哥们几个给打成筛子了,还用得着现在以这种方式来坑咱们?
还有,要是人家真处处提防着咱们超过他,那去年白送给咱的十门山炮怎么说?那些宝贝换成钱可不必咱当下的家底少吧。
这人自从到了吉林,打倭军、灭土匪,你看他做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哪个是为了他的一己私利?就冲他愿意为国为民英勇杀敌,我就不信他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坑咱们。
若在这事上犹犹豫豫,不但得不到任何实惠,恐怕还会显得咱们小气,最后伤了人家杜大人的心啊。”
吸......
张作霖听罢沉默了,一双狐眼滴溜溜地乱转,旁边的那三人也都不再吱声,毕竟他们咋呼得再欢,拍板的还得是当家人啊。
过了好一会,张作霖的将手往桌子上重重一砸。
“这事老子干了,烈臣呐,你这就去给陶历卿发电报,让他赶紧带着全部家当来这里见我。”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