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杜玉霖也是真给面子，安排在车站迎接张作霖、冯德麟等人的排场都顶了天了，除了他的一营需要在“宽城子”车站保持警戒外，剩下三个主力营哨官以上的军官全都来到了长春驿站台。
除此之外，向来敬重杜玉霖的“咨议局”议长薛景诚也请了不少商界、政界的朋友过来捧场，其中不知谁还整来个西洋乐队吹起“西式进行曲”，更为这站台平添了几分热闹。
火车缓缓停下，张作霖、冯德麟先后从车厢走了下来。
“敬礼。”
早等候在红毯两边的后路巡防营士兵同时举枪并行注目礼。
也许是这些兵最近仗打多了，身上都带着无法掩盖的杀气，立正时这“夸”的一声好悬没给老冯吓退回去，好在旁边的张作霖狠狠捅了他后背一下，这才避免了尴尬的发生。
张、冯随即打起精神，边往站台外走边向两边的士兵们举手回礼，而在通道另一头，杜玉霖正在麾下一众军官陪同下笑着等候他们呢。
紧跟着下车的，还有几路巡防营的“军官团”，其中包括张作霖麾下汤玉麟、孙烈臣、张作相等五营管带，冯德麟麾下汲金纯、韩朝喜、向怀德等四营管带，此外还有代表马龙潭过来的程前、陈钧九等人，若再算上哨官少说也有几十号人了。
“杜老弟，许久没见，哥哥可真想你了啊。”
还没到近前，冯德麟就朝着杜玉霖咋呼起来，好像就为了让所有人都听见他喊的这声“老弟”似的。
杜玉霖也举起手，满脸笑容地点头回应着他。
“是啊，转眼都快一年了，我也想二位啊。”
说着，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张作霖身上。
老张可不像老冯跟个剁尾巴猴似的，下车后两只狐眼就不断向周围观瞧，着重看的是杜玉霖这带来的士兵状态。
嚯，这一看不要紧，看完张作霖心就凉了一截啊。
只见两侧的士兵各个腰板拔直、目视前方一动不动，这股子精神劲儿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穿了身新军服带来的，那是经过大小战斗并不断取得胜利才能积累起来的气势啊。
张作霖故意走到一名士兵面前，抬起头直勾勾地盯了过去，这若是在他自己的队伍里，对面那人早就吓得麻爪、不知所措了，可杜玉霖这兵却没有，不但没有退缩，反而也直直地看了回来，二人在对视几秒后还是老张先移开的脚步。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孙烈臣，对方正好也看过来，二人同时都感慨地摇摇头，这么好的兵那个将领能不眼馋？
杜玉霖见张、冯二人走近，大步上前一手抓住一人胳膊。
“哈哈哈，可算把二位盼来了，这可好了，正需要你们来帮我看看还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哪，我也好回头赶紧整改嘛，话先说到前头，都别急着走啊，趁这个机会咱们得多亲多近。”
冯德麟本就是个愿意顺杆往上爬的人，听了这话摸着胡子大笑道。
“我有啥可急的？一天天被家里婆娘烦都烦死了，正好到老弟这来躲躲清净，至于啥地方要改进那我得看了再说，老张你说是不？”
张作霖暗翻了个大白眼，心里合计这人的脸咋这么大呢？自己凑七个营都费个八宗劲儿，还给人家杜玉霖挑毛病呢？
只是这里人多眼杂也不好撅他，就只能摇头低声说道。
“总督大人是让咱们来向人家学习的，咋就变成了我们提意见了呢？咱也都别扯虚的了，走着瞧吧，只希望杜兄弟见真章时可别藏一手呦。”
他的话虽然是对冯德麟说的，但眼睛却盯向了杜玉霖，后者自然明白这是激将法，生怕自己对他们藏着掖着的啥都不告诉，于是就将面容一整，食指顶在了太阳穴上。
“我把话撂这，要是交流期间我对二位有所隐瞒，下次打仗一发子弹从这打进去。”
这回倒轮到张作霖不好意思了，急忙伸手将杜玉霖手拉下来。
“这......这他娘的说啥晦气话呢？赶紧吐出去。”
说着就“呸呸”起来，并逼着杜玉霖跟着他做，逗得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杜玉霖又跟汤玉麟、张作相、汲金纯、程前等人逐一打过招呼，然后又将薛景诚介绍给了张、冯二人，站台上众人就更亲近了几分。
随后，杜玉霖带着张、冯及各位军官来到了东一大街的“春和楼”，大手一挥包下了整座酒楼来宴请宾朋。
这顿酒喝得可太过瘾了，从下午一直喝到了天黑，杜玉霖对敬酒是来者不拒，那么多杯下肚后除了脸颊微红外硬是没啥事，就连一向自诩酒量不错的张作霖都不由得佩服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作霖斜眼一看，见那冯德麟都已经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才将身子往杜玉霖那靠了靠说道。
“兄弟，哥哥有个事想向你请教请教，你且听着，要是觉得有啥不方便说的，就当我喝多了自言自语。”
杜玉霖刚送走了延吉过来的程前和陈钧九，听了张作霖这话就微微一笑。
“哎，这话我可不爱听啊，有话就直说，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爽快，我就等你这句了。”
张作霖先将制服上衣的纽扣解开了几个，然后又往嘴里灌了口酒润润嗓子。
“别的我都不感兴趣，就想知道你养这么一支军队，钱是从哪搞来的？”
这个问题萦绕在老张心里太久了，他没事就跟谋士陶历卿在那算，可即便是青马坎家底再厚，那也不至于阔到这个地步啊？都是干土匪出身的，对这买卖大抵有点数，要是杜立三当初有这些钱，何至于为了被招安丢了性命啊。
就瞅瞅杜玉霖麾下这些部队，七个巡防营各个都配备了最先进的山炮和重机枪。
白城那还驻扎着一支由马占山统领的“护路队”，据说那支骑兵规模都要到两千人了，虽说阿梅利国会报销部分军饷，但肯定不会管这么多人的。
如果再算上青马坎里的后备军，这杜玉霖手下得有万巴人了，这还是他奶奶个鬼的巡防营啊？就算把新军二十镇调过来真刀真枪来一仗，谁输谁赢可都说不准呦。
所以张作霖不管算多少遍，都始终想算不明白杜玉霖的钱从哪来的，难道他还能凭空就生金条、银元出来？奇了怪了。
在听了对方的问题后，杜玉霖一笑，脸上露出了“就这”的表情，身子也凑向张作霖开始给他掰着指头算了起来。
“钱嘛，肯定是赚出来的，要不还能有人给你免费发啊？你要问我的来钱道，那就听我给你仔细盘道一二。”
随着手指一根根展开，杜玉霖从青马坎家底说到“天宝山”银矿，从“华霖商贸行”讲到“大孤山铁矿”，甚至还提到了入股于家和白城“机器制造局”的逐渐成型。
对于这些，张作霖有的有耳闻有的第一次听说，如今被杜玉霖这加油添醋的一讲，好像人家有这些钱就显得十分的合理了呢。
原本还期待着能得到赚钱好路子的张作霖，这眼神渐渐暗淡了下去，他明白随便哪一样都不是他一朝一夕能得到的，再问下去也就只有干眼馋的份了。
于是一仰脖，将手中的半杯酒喝了下去就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没想到胳膊却被杜玉霖给抓住了。
“还没说完呢，这就不想听了？”
张作霖撇嘴摆摆手。
“不听了，听我也学不会、带不走的，不如回去睡大觉，明天早起去看看你部队的早操。”
杜玉霖却“嘿嘿”一笑。
“我还有个赚钱的道，保准你胆大就能成，而且钱还不少拿。”
一句话就吊起了张作霖的兴趣，他知道杜玉霖这人绝不是个没事拿他开涮的人。
“哦，先说说我能赚多少？”
“虽有些限制吧，但实打实得个二三十万两还是没问题的。”
“啥，二三十万两？快......快告诉我。”
说着他拿起桌上酒瓶子就给杜玉霖斟满了，随后满眼期待地看向了对方。
杜玉霖则将嘴凑到了他耳边。
“听说过股票没？”
“没......没有，我就听说过肉票。”
“那你就听我细细道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