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枯叶掠过长江水面,1947年的初春比往年更显萧索。南京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外,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中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抱着婴孩的妇女,还有那些眼神中刻着永远无法抹去伤痛的中年人。
苏媛站在人群边缘,裹紧了身上的粗布棉袄。
\"让一让!让受害人家属先进去!\"法警高声维持着秩序。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苏媛身边蹒跚走过——是姜根福。才十一二岁的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块褪色的布片,那是他母亲生前最后一件衣裳的碎片。
\"你也要来听审判?\"苏媛轻声问道。
姜根福转过头,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我娘、我姐姐......她们在看着我。\"
法庭内,压抑的啜泣声此起彼伏。当法官开始宣读判决书时,整个法庭静得能听见烛火摇曳的声音。
\"在日军占领后的六个星期内,南京及其附近被屠杀的平民和俘虏,总数达30万人以上......\"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苏媛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她亲身经历的画面:夏淑琴一家倒在血泊中的惨状,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里挤满的伤患,还有那些被随意丢弃在街角的尸体。
这个数字背后,是红十字会掩埋的具尸体,是崇善堂收葬的具遗骸,是所有慈善团体共埋尸18.5万余具的沉重记录。还有那些被亲人草草掩埋的,被江水冲走永远消失的,以及至今仍埋在废墟下的无数亡魂。
庭审结束后,苏媛随着人流在刻满名字的\"哭墙\"前,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姜根福颤抖着手指,在密密麻麻的个已查实的遇难者姓名中寻找着。突然,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墙上三个并排的名字:
\"娘......大姐......二姐......我找到你们了......\"
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周围的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都有一个被暴力摧毁的家庭。
苏媛的目光掠过那些名字:有才三个月的婴儿,有九十高龄的老人,有父子、母女、夫妻......他们曾经是这座城市的裁缝、教师、商贩、学生,如今都成了墙上冰冷的刻痕。
\"姐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媛转身,看见已经十一岁的夏淑琴站在不远处。女孩长高了不少,但眼神中的阴霾始终没有散去。
\"我也来找我的家人。\"夏淑琴轻声说,走到哭墙前,熟练地找到了七个并列的名字——那是她被害的外公、外婆、父母、两个姐姐和小妹。
苏媛想起三年前,这个女孩蜷缩在草垫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如今她挺直了脊背,但眼中的伤痛却愈发深邃。
\"我要记住每一个细节。\"夏淑琴突然说,声音异常平静,\"等以后我有了孩子,我要把这些告诉他们。再等他们有了孩子,还要继续说下去。\"
——让白骨可以入睡,让冤魂能够安眠,把屠刀化铸警钟,把逝名刻作史鉴。让孩童不再恐惧,让母亲不再泣叹,让战争远离人类,让和平洒满人间。
遗忘可能比死亡更可怕。
这段历史不仅是中华民族的伤痛,也是全人类共同的教训。
文明的外衣何其脆弱,人性的深渊何其可怖。
这,应该是我们共同的铭记。
图为南京大屠杀的见证人罗瑾、吴璇当年冒死保存下来的日军残杀中国平民的照片之一。新华社发(资料照片
日军在南京活埋我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