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瑞锦宫,明舒不由自主地朝未央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事有轻重缓急,陈皇后那里的事,只能先搁一搁了。
有傅夜带路,傅直浔和明舒抄了更安全的小径,很快就到了丽嫔的永宁宫。
明舒只粗粗用清气探查了一番,便发现宫中的风水阵跟上一趟来时,明显不一样了,取而代之的,是与瑞锦宫一样夺人生气的沉闷。
“这里有跟瑞锦宫里一样的阵法!”
她心一沉,暗道不妙,“进卧房!”
布下迷雾阵,一推门,里面就传出了声响。
傅直浔眉眼一冷,就要动手,被明舒拦住。
她看向小榻上的宫女:“司琴?”
宫女也认出了明舒:“监正大人……”
话一出口,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唇,转头看向屋外。
明舒道:“我布了阵,外面的人不会知道屋子里的事。你等一下,我先看看丽嫔的情况。”
说话间,明舒上前,迅速将丝丝缕缕的清气注入丽嫔体内,面色不禁又凝重了几分。
万幸,皇帝还没有强行落胎,这屋子里也没有布下那个诡异的阵法,丽嫔的阳寿和精血未移到孩子身上。
可明显的,丽嫔比上一次来还要糟糕,生魂气息极其微弱。
院子里那霸道的阵法,也在伤害着她的身体和魂魄。
若非她上一次来清理了永宁宫的阴气,还留下了符纸,丽嫔怕是已消殒。
思忖许久,她对傅直浔道:“眼下只有两个法子:其一,我撤去院子里的阵法,否则丽嫔撑不过三日;其二,带丽嫔离开这里。”
傅直浔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明舒又问司琴:“你把今日钦天监许大人在永宁宫做的事,仔仔细细同我说一遍。”
司琴听明舒说丽嫔撑不过三日时,又慌又惧,赶紧将事情原原本本道来:“大约一个半时辰前,许大人来了,他拿着皇上的令牌,喝令奴婢等人退下。”
“奴婢和司画不放心,就分头躲在角落里偷看。谁知,司画被发现了……”
说到这里,司琴哽咽了一下,强自镇定心神,继续道,“跟许大人一起来的钱总管,当下就命人带走了司画。奴婢不敢再看,怕奴婢被抓走,就没人顾着娘娘。”
“许大人没进卧房,在院子里待了大概一个时辰。奴婢只看到他在东南角的花架下埋了东西,后面他做了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明舒点了点头,手指轻触丽嫔的眉心,将一道浑厚的清气注入她体内,暂时护住她的魂魄和肉身,又对司琴道:“你帮忙去外面看着,别让人发现我们。”
司琴应声而去。
明舒和傅直浔出了屋子,去到东南角。
明舒取出一张黄符,将之注入清气。
黄符缓缓飘落时,清气也似无数触根,深深扎进了泥土之中。
下一瞬间,明舒猛地倒退了两步,当即收回清气。
即便她反应如此之快,仍是被土中之物反噬,气血翻滚。
傅直浔眼疾手快,伸出长臂揽住她:“怎么了?”
明舒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席地而坐,双手结印。
清气在体内流转,迅速让翻滚的气血恢复如常。
“要我取出里面的东西?”傅直浔低声道。
明舒摇了摇头:“里面埋的是法器,而且这个阵法的力量十分霸道。你不通风水术,贸然动它会有危险。”
傅直浔“嗯”了一声。
明舒眉头紧皱,思索许一坤用的是阵法,又如何解开这个阵法……
突然间,一道寒光从她眼前闪过。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傅直浔将一把利刃插进了土里,停顿几息后,他手腕一翻,刀转个方向,用力一挑,泥土炸开,有什么东西从土里飞了出来。
明舒头皮都要炸开了。
她刚不是说了里面是法器,不能动吗!
可她没空跟傅直浔算账,赶紧催动清气,将那土中飞出之物包裹起来。
又飞速将几张黄符压在土上。
傅直浔一把将那物抄进掌心,用眼神示意明舒进屋说。
明舒瞪了他一眼,知他们不能在院子里聊天,随他回到了丽嫔的卧房。
“你怎么能随便动法器呢!”一关上门,明舒真是想暴揍傅直浔一顿。
“既然里面埋的是法器,那大抵就是阵眼。阵眼一除,阵法自然就破了。”傅直浔倒是十分理直气壮。
“我说了这很危险!”他还有理了,明舒越发生气。
傅直浔无所谓地笑笑:“一件法器罢了,我还不放在眼里。”
明舒不想跟他说话了,直接伸出手:“给我。”
傅直浔便将从土里取出之物,放在了明舒手心。
明舒低头一看,顿时愣住了:“这……”
掌心之物乍一看是一块石头,但细看却非金非玉,也不是真的石头。
而这东西,明舒已经有两块了。
一块是秦楠给她的,另一块则是从燕宅取回,里面还有燕栩的亡魂。
“我也不是贸然去动那个阵眼,只是察觉到里面的东西气息有些熟悉,跟另外两块石头很相似,这才动的手。”傅直浔怕真把明舒给气着了,还是解释了一下。
“你能感应到这几块石头的气息?”明舒惊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你没问。”
明舒:“……”这事还需要她问吗!
傅直浔见明舒气又上头了,当即转移话题:“外面的阵法撤了?”
明舒没好气道:“许一坤用的是牵引阵,即便取走了阵眼里的法器,这里的阵法也没有破,只是力量比之前减弱了五六成罢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阵法,暂时没法破。不过——”
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傅直浔,“我兴许知道怎么打开石头的封印,引出燕栩的魂魄了。”
傅直浔剑眉一挑,等她下文。
明舒却又皱起了眉头:“但我不能在这里尝试。既然永安宫的阵法我暂时破不了,便只能先带丽嫔走,可这实在是下下之策。”
且不说在戒备森严的后宫里,带走一个昏迷的妃嫔有多难,按皇帝目前的身体情况,更是随时都有可能过来。
傅直浔见她愁眉不展的样子,开口道:“除了破阵和带走丽嫔,还有别的法子。”
明舒问:“什么法子?”
傅直浔:“办法三,杀了许一坤,没有人布阵,皇帝也取不走丽嫔腹中孩子的寿元。”
明舒没有作声,微微低下了头。
这个法子她也想到了,但她毕竟是修行之人,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造杀孽。
傅直浔面色有些晦暗不明:“办法四,釜底抽薪,杀了皇帝。”
明舒悚然抬头,脱口而出:“你不是说杀皇帝是诛九族的罪吗?”
傅直浔神色淡然:“皇帝都死了,谁来诛我九族?”
明舒一时哑然,只怔怔看着傅直浔。
感情是有滤镜的,这些日子两人耳鬓厮磨,他处处宠着她、依着她,她都差点忘了,他究竟是怎样副性子。
傅直浔忽然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脸上的冷漠尽数消散,俊美的容颜温柔又多情:“怎么,害怕了?逗你玩呢。”
他说着打趣的话,明舒却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暗沉。
他是真动了杀机。
但他顾虑她。
明舒当不知道,只一把拍掉他的手:“这种时候开玩笑,你觉得合适吗?”
傅直浔当即收起笑脸,配合明舒:“不合适。”
明舒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傅大人能提出这么厉害的办法,看来能耐很大啊!这样,我们降低一点难度,不用杀人,就把丽嫔带出去?”
傅直浔装模作样地叹气:“还是杀人难度低一些。”
明舒:“你把两人都杀了,丽嫔就能醒过来吗?问题的确出在这两人身上,但我的因果是丽嫔,我要救的人,也是她。”
她一锤定音,“就按我说的做!”
傅直浔挑眉问明舒:“让傅夜把丽嫔背出去?”
明舒有些瞠目:“你如今做事这么简单粗暴?”
“按音音的意思,应该如何?”
明舒指了指自己:“傅大人的意思,这种事还要我想?”
傅直浔:“行吧,那就加些谋划:烧了永宁宫,让丽嫔‘死遁’。”
明舒:“今晚烧?”
傅直浔一本正经道:“要不你先算算今日适不适合纵火和死遁?这么大的事,总得挑个吉日和吉时间。”
明舒:“……”
她不想跟他扯淡了。
傅直浔见明舒气得快要在他脑门贴黄符了,终于收起玩笑之意:“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后面的事交给我;你若是不愿意想,那便都由我来。”
他看着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音音,我愿意做你手中的刀。有我这把利刃,你所向披靡,所以不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