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能用清气感应亡魂和阴气,自然也能感应活人的气息。
傅直浔也察觉到了,但他却没有躲开。
明舒急道:“走了!”
傅直浔稳如泰山:“有你藏身符,怕什么?”
明舒气不打一处来:“我的藏身符也不是一定有用,你躲一下明明更安全!”
说话间,那人已经离他们不过两三丈远了。
傅直浔仍是没动。
明舒无语,伸手取出两张黄符,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谁知那人竟直接从他们身边掠过了,看得明舒一怔:她的藏身符还是挺厉害。
这时,傅直浔却动了,可他竟上前一把扯住了那人,惊得明舒心脏猛地一跳:做什么啊!
那人拔剑就要动手,傅直浔唤了一声:“傅夜。”
同样穿着侍卫服的傅夜,立刻收回了剑。
“走。”傅直浔说完一字,人已闪到了小花园的假山后。
傅夜紧跟而来。
“属下见过少主、少夫人!”傅夜低低道。
天太黑,明舒虽看不清傅夜的脸,但认出了他的声音。
是上回带她和清虚潜入永安宫的那个侍卫。
猜到傅夜是来接应他们的,明舒当机立断,迅速祭出黄符,布了一个小小的结界,阻隔声音外溢——万籁俱寂,声音再小也容易被人发现。
“瑞锦宫里情况如何?”傅直浔低低地问。
“两个时辰前,皇帝离开了,一个半时辰前,钦天监的许一坤也离开了。如今瑞锦宫里除了宫人,就只有一个老太医守着。林贵妃情况不太好,大抵撑不过这两日。”傅夜回。
明舒敏锐地抓到古怪之处:“最后离开的是许一坤?那罗一山和刘一光呢?”
傅夜:“他们白天布完驱邪阵法就走了。”
明舒皱眉:“不对,负责丽嫔和明斐宫里风水的人,一直是罗一山,按理说瑞锦宫也一样,最后离开的,应该是罗一山,怎么会是许一坤……”
她猛地想起件事来,不由抓紧了傅直浔的衣服,“许一坤!我记得你说过,他原名贺兰坤,是贺兰家的人!”
仿佛在一团乱麻里找到了线头,一整条线开始明朗起来,“许一坤的修为高于罗一山。皇帝让罗一山负责三处宫殿的风水,明显是用来混淆视听,真正布阵的人是许一坤!”
“我要去看看许一坤布了什么阵!”
傅直浔便背着明舒,悄无声息地掠入了瑞锦宫。
傅夜守在宫门外,替两人把风。
明舒一入瑞锦宫,便觉得沉闷,莫名透不过气来。
她从傅直浔背上下来,一边走,一边凝神细细感应:“这里至少布了三重阵法,虽压制住了阴气和亡魂怨气,却也抑制了活人的生气……普通人在这里待久了都受不了,更何况一个小产又大出血的产妇?”
傅直浔淡淡道:“看来皇帝铁了心要林贵妃的命。”
明舒却摇摇头:“如果皇帝要林贵妃的气运,那么她活着比她死了更有用。”
“你的意思是?”
“皇帝要的恐怕不仅仅是气运,林贵妃身上还有更有价值的东西。我进去瞧一瞧。”
说话间,明舒已取出黄符,片刻之间便在卧房外布了个小小的迷雾阵,直接推门而入。
傅直浔:“……”
不必他出手了是吧?
屋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药味下又透着血腥味,除了这两种气味,还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
像是老人身上衰败的味儿。
明舒不禁皱眉。
除了气味古怪,这屋子里竟还有一重未彻底消散的阵法,不过太过微弱,明舒看不出这是什么阵法。
稍稍一顿,她便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走向右前方的床榻。
掀开帷帐,一股刺鼻的味儿迎面而来,血腥味混着那股老人味,直冲人的天灵盖。
明舒当即封闭了嗅觉,不然怕真得呕出来。
待看清床上的人,她恨不得连视觉也封了。
昨晚那个雍容华贵的贵妃,如今竟成了发白头秃、皮肤似树皮的老妪——还不是正常老去,而是像被什么吸干了精血,紧闭着双目,很是狰狞可怖。
明舒忍不住唤了一声:“傅直浔。”
守在门口处的傅直浔,一个闪身便到了明舒身边,见林贵妃的样子,也是吃了一惊。
明舒迟疑了下,伸手轻触林贵妃的眉心。
清气进入她的体内,宛若进入一个空荡荡的躯体。
明舒很快就收回了手,轻叹道:“她魂魄虚弱,身体已是油尽灯枯,活不成了。”
傅直浔眉眼冷峻:“皇帝不仅夺走了她的气运,连带着寿元也一并拿走了?”
明舒摇头:“皇帝拿林贵妃的寿元没什么用。”
“天子的命格跟普通人不一样。皇帝可以将后宫女子的气运纳为己有,替自己增添福气,却不能用她们的寿元,让自己的延年益寿……”
明舒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白光从她脑中闪过,极快,她赶忙一把抓住,神情逐渐震惊,“我知道了……”
傅直浔也猜到了:“如果是同宗同源的皇族呢?或者说,皇帝的子嗣?他们的寿元能不能转移到皇帝身上?”
明舒声音有些发紧:“皇帝的子嗣有他一半的血脉,两者的寿元可以相容。如果辅以相应的阵法,皇帝便能将子嗣的寿元纳为己有,增福增寿……”
难怪了,这后宫有那么多不散的冤魂,阴气如此之重!
那些女子不仅被皇帝夺取气运,连她们腹中的孩子,也只是给皇帝添寿的工具!
眼睁睁地看着与自己骨肉相连的孩子死去,怨气能不重吗?
难怪了,皇帝要封丽嫔的永安宫。
丽嫔快活不成了,可她肚子里的双生子还得给皇帝续阳寿呢!
难怪了,明斐一怀孕就备受皇帝宠爱。
皇帝爱的哪里是明斐,明明是她肚子里能给自个添寿的孩子!
明舒气极:“虎毒不食子,他还是人吗?!”
傅直浔语气冷漠:“夺了侄子皇位,害死四十万将士,手上沾满不知多少鲜血的卑劣之徒,本就不是人。”
明舒怔了怔。
她敏锐地察觉到,傅直浔说这话的语气有些怪。
不过又一想,老定远侯也是间接死在文宣帝手里,傅直浔恨文宣帝也是理所当然。
傅直浔看了眼枯槁的林贵妃,又道:“之前后宫妃嫔也有小产或者生下孩子后,孩子莫名死去的情况,但她们不会变成林贵妃这副样子,不然太医那边就瞒不下去。”
明舒思忖了下:“皇帝脸上布满死气,他急需子嗣来延续他的阳寿。”
“按照如今宫中孩子的月份,丽嫔的双生子是最合适的,所以他的第一选择是丽嫔。只是中间出了差池,林贵妃出事了,孩子生下来也活不成,那皇帝索性就让这个孩子直接变成他的阳寿!”
“可孩子的月份太小,便只能用秘密的阵法,将母体的阳寿和精血统统转移到孩子身上。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屋子里还没彻底消散的,就是这个阵法。”
“而这个阵法,罗一山肯定做不到,但出身贺兰家的许一坤,定然知道。”
“布阵、施阵都需要时间,所以,皇帝才会在这里待这么久。”
“也正是因为这个用母体强行补足孩子月份的阵法,林贵妃才会变成这副样子……但我猜测,在皇帝和许一坤离开前,林贵妃还不是这副样子,否则皇帝不会让人看见这样的林贵妃。”
说到这里,明舒脸色一变,“不对,如果林贵妃这个月份不足的孩子,不能去掉皇帝身上的死气呢?”
傅直浔立马接上了她的话,“他会去找丽嫔,用她腹中的两个孩子,彻底去掉身上的死气!”
明舒:“赶紧去看看丽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