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是众多朝臣的不眠夜,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贺年庚和锦绣。
夫妻俩彻夜就外放之事商议接下来的安排,锦绣说:“先前看圣旨上说明,十日内就得动身前往,一路从上京到肃州少说得两月,在此之前咱家得备妥行李物件,你还得回乡祭祖,要不然,你带哥儿回去,我留在上京打点行李。”
贺年庚想了想,道:“时间仓促,我想,祭祖之事让年北代劳就是,府里府内好些事情,怎好让娘子你一人操持。”
锦绣觉得也是,年北来上京已有两月,京里的事情往后就交由年南手里,让年南一家留下继续住在前跨院,好的看住这座宅邸。
“六爷临走前最放心不过年南,我想这一次,让年忠跟着我们走。”锦绣说出心底盘算。
贺年庚默许点头,他既答应了六爷爷扶持年南一房,留他们在上京确实是最好的打算,“少游和两位先生许是再有一月的路程就到了上京。”
从儋州走水路到上京,最快也得四个月,估计着这会刚抵近江南一带漕运。
贺年庚说罢,不由失笑摇头道:“想来,俩位老家伙知道此番我谋到了外放的差事,许是后悔来这一遭,倒也无妨,开弓难有回头箭,回头让菜芽给他们捎去书信。”
菜芽是前阵子锦绣给雕夫起的昵称,而远在路途中的雕妻自然也没漏,荣获荳芽美名。
锦绣笑道,“也好,省得他们到了京城才知道,好的让他们提前调整航道。”
贺年庚握着媳妇的手,心底柔软一片,“让娘子操心了。”
“说的什么话。”眼下她气消了,也根本没时间生气,“你之前说肃州长年地属干旱风沙遍地,也不知那里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既然你将来是一县之主,百姓的存活之计少不得是件麻烦事,明日交待年北,让他回到乡下多安排些木梗托镖局送来。”
“好主意。”百姓吃饱了肚子才能少生事端。
“既如此,明日我进宫请旨,恳请皇上将拨往地方随行的赈灾粮折现一半,余下的备上粮食种子。”
此番被外放的新科进士,好些个地方正闹着灾荒,虽国库吃紧,但为平一方百姓安稳,咬咬牙大手一挥,部份进士走马上任之时将配备相应的赈灾粮前往。
锦绣点头,“咱家自己也花钱买上几担种子,回头到了那里置办几块田地,保证咱家未来三年的嚼用。”
“好。”
到了地方比粮食更珍贵的是种子,有了种子才能带来希望,不然,那口粮食吃没了,接下来还得继续挨饿。
翌日一早,贺年庚把年北喊来后院,仔细交待他回乡将办之事,年北一个劲的点头记下。
晌午后,魏风和叶管事便领人将安排送回乡下的礼节,一一抬上马车,年北赶在今日最后一趟船回兖州城。
贺年庚进宫还没回来,锦绣少不得叮嘱几句,“这一路注意安全,到了便让人捎来信件,许是能赶上我同你大哥离京前收到信。”
年北应笑点头不迭,“大嫂放心,您和大哥交待的,老弟我都记得。”
现在年北跟他们夫妻说话都已经用上尊称,他大哥考上状元,整个贺氏一族都跟着沾光,重要的是,大哥还是大庆开朝以来兖州城头一个进士,更是头一个状元。
这样的好福气,整个兖州城其他大族世家盼都盼不来。
“大嫂,您和大哥就放心去地方,老家的长辈我和年东能照应的都会照应,商行的买卖我们也会帮着老五打理好,往后每年的账册都会派人送到地方交到您手上。”
“好,有心了。”
二人简单寒暄了几句,眼看东西都已经全搬上车,魏风近前来禀:“娘子,一切都准备好了。”
锦绣微一颌首,“有劳魏总管安排人,路上仔细着些。”
“是。”
年北也向魏风表达谢意,再次向锦绣辞行方才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遥遥驶出巷口,锦绣由心叹了口气,此一别,锦绣也不知道他们再次回乡又会是什么时候。
她想阿娘,想念那位用尽一辈子温柔待她的老人家,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把老人家接上。
但是不可以,她不能自私如此,肃州是比兖州城更贫瘠的地界,生存条件艰辛,不适合阿娘她老人家养老。
她更不能自私到让阿娘离开她血脉至亲,锦绣相信五哥定会照顾好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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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禧宫,寝殿。
皇后午休醒来,听说皇上又来凤禧宫,睡足的心情瞬间消散。
身旁伺候更衣的竹心小心翼翼观察到主子不悦,不由屏息凝神,示意一旁的女使端来泡好的花瓣水,伺候主子净脸上妆。
寻常时候,皇后并不喜脸上涂抹烟脂水粉,却不得不顾及仪表,薄薄抹了层脂凝雪霜,再不紧不慢地描画黛眉,全然不在意等候在外头殿内的萧帝。
萧帝心情大好,很是有耐心,静坐在皇后的凤椅上,接过凤禧宫内侍逞上来的养颜花茶。
待皇后从寝殿过来,便看见萧帝不要脸的又蹭走她一盏养颜茶,脸色不禁又沉了几分。
萧帝听闻动静稍稍扭过头,立马放下玉盏,起身大步近前,瞧他满面春风的模样,皇后也懒得较真他的好心情从哪来,恭顺的福了一礼。
萧帝连忙上手轻扶,“诶~,皇后不必多礼,过来随朕说会话。”
皇后:……
她能拒绝吗,断然不能!
萧帝早就习惯皇后面上待他的冷漠,毕竟,寒了多年的夫妻情,总是需要时间磨和不是。
皇后没有挣开萧帝的手,任由他带着落坐,只是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萧帝又怎会看不出皇后的小心思,笑眸更是星灿,不知道的还以为帝皇本尊就喜欢这样式的情调。
“先前,贺年庚进宫向朕请书,将拨往地方的赈灾粮折现一半的银两置办新的粮食种子,朕允了。”
皇后闻言,难掩嘴角抽搐,真不是她嫌弃萧帝说出这番寒碜的话。
据她所知,整个户部只拨出万斤的赈灾粮,再分到部份进士手里,每人顶天只分到千八百的赈灾粮,眼下再折去一半又能凑出几个子儿。
注意到皇后眼底转瞬即逝的嫌弃,萧帝无奈一笑,道:“朕也知道,此番朝廷下发的赈灾粮少是少了些,却已是掏出了整个户部的一半。”
“这回,确实是委屈了瑶儿,朕已想好了,在自己的私库给他们两口子添补一万两。”萧帝说到这,好似又生怕被皇后埋汰,连忙解释道:“回头让墨白转交到他新主子手里,皇后别看朕只拿一万两,着实是户部还欠着朕十几万两没还上,不然,也能给他们再添点。”
提起这事,萧帝不禁在心底再记先帝一笔,想当初萧家军攻破皇城,生擒前朝废朝,根本没让对方有喘息转移宫中财宝的机会。
却不曾想,待他即位之后才知,偌大的皇宫几乎仅剩一座空壳,老子比他想象中的能造,要说本该属于皇室私有的财宝都上哪了。
自然是因为先帝奢靡挥霍无度,再有为了稳固帝位,时不时犒赏拉袭心腹朝臣,把那些个老顽固个个养得肥水流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