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帝即位短短四年间,从潜邸攒下的私库,陆陆续续被户部借去填补空缺,以至于他做为一个帝皇,连为了资助妹子也只能抠抠搜搜的拿出压箱底的一万两银票。
皇后即便不问前朝之事,大致也猜到萧帝比她还要穷,越看这男人,从前觉得威严霸气的帝皇,瞬间没了光环。
无奈,皇后把手从萧帝掌心里抽出来,淡声吩咐身旁的竹心:“到本宫库房里,将那只紫檀木匣子取了来。”
“是,娘娘。”
萧帝听到这,不由得挑挑眉。
心想,他来不是向皇后求助,纯粹是想同皇后说会儿话。
怎么搞得他像个被眷养在宫里的小白脸,不禁有些尴尬,连忙道:“皇后——。”
不待萧帝说罢,皇后便截去他的话,“皇上,臣妾不过是想向先师了表心意。”
不是您自作多情想的那样,本宫才不是给您分忧。
这些年,她能安然无恙的在相府成长,和儿子在潜邸在皇宫逍遥自在,全赖先师留下来的护卫相助。
这份情谊又岂是身外之物所能偿还,她如今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听闻皇后这话,萧帝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感觉自己无缘无故像碰了一鼻子的灰。
却也无妨,至少今个皇后又同他说了几句话,可见得萧帝心情越发的好。
李熹在旁悄悄瞅了眼,再次没眼看。
得,让皇上从前不好好待皇后娘娘,这会儿知道媳妇不好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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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后半晌,贺年庚从宫里回来,哥儿也从书塾下学,便着人将丞己喊到正房。
端坐在罗汉椅上的夫妻俩,眼瞅着小伙子神色拘谨的模样,眼底难掩不安。
锦绣放下茶盏,柔声道:“我同你姨父的打算告诉了你,接下来由你自个做决定,若是留在上京,你便好生读书,书塾那头咱家会提前打点好,你年南叔婶还住在宅里前院,有事便寻他们,每年冬日你四舅会来京一趟,宅邸留下几人照顾你的衣食住行。”
当初夫妻俩决定把这小子带到上京,是想替阿娘培养出有学识的后辈子孙,全了这些年阿娘待她的抚育之恩。
现如今,他们家不日就得离京赶往肃州,到底是荒凉地界,总没得强迫这孩子跟着遭一趟罪。
不想,丞己闻言脸色大白,眼底满是惊惧与犹豫,他抿了抿唇悄悄打量上首的两位长辈。
贺年庚和锦绣倒不急着他立马给出答复,正想说让他回院里考虑清楚,不料,丞己忽然卟咚跪地。
“小姨,姨父!”
贺年庚拨弄盏盖的手顿了顿,眼底悠悠闪过一抹欣赏之色,夫妻俩默然的相视一眼。
丞己紧张得两只手攥紧了身侧的衣裳,低着头,拱手作揖道:“我……我可以随小姨和姨父一同去地方,我不愿同长辈分开,也不愿同兄弟分开,还请小姨和姨父成全。”
十二岁的孩子已是会明辨是非好坏,更知道权衡利弊,他很清楚当下每走的一步都是怎么来的,也很懂得抓住每一个瞬间的机会。
长辈在京里给他安排好的一切,固然是最好不过,但是相比之下,没有什么比跟随长辈更能长见识,况且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在相处的日子里逐渐滋长而成。
他知道小姨并非是他亲不姨,如果不是看在外婆和五舅的情面,小姨和姨父不可能接纳他,当年他爹娘犯下那般过错,他本就有愧于小姨,只愿自己这辈子有幸弥补一切。
锦绣垂眸看了看地上的孩子,于情而言,在她心里早将这孩子与曾经的过往划清界线。
贺年庚放下盏盖,握了握媳妇置于桌面的手,微睨眼前跪地的小子,说:“你可想好了?”
丞己闻言,连忙再次拱手道:“是姨父,我已想好,还望小姨和姨父让我一同前去,您二位的教养抚育之恩,丞己必当铭记于心,永不敢相忘,将来必定千百倍报答长辈。”
丞己说罢,俯身叩地。
眼见如此,他们夫妻都没什么可说,锦绣道:“你的心意我同你姨父已经明了,起来吧。”
丞己先是抬头看了看二人,确定两位长辈同意了他的请求,不禁开怀一笑:“是,小姨。”
贺年庚没好气的瞥他两眼,说道:“回你们院里去,这几日书塾的课业不许落下。”
“是,姑父。”
得了长辈的应允,丞己脸上的笑容再也把持不住,一个劲的点头应声,恭恭敬敬的退出正房。
目送小子离去的背影,锦绣深深的抽了口气,便在这时,魏娘轻轻叩响微敞的房门。
锦绣撩眼望去,“进来。”
透过隔间的珠帘,看见魏娘身后跟进来的墨白。
待两人近前,贺年庚淡声问道:“有事?”
墨白拱手行礼,而后将手上的紫檀木匣双手逞上:“老爷,娘子,皇上让卑职将此物转交到您二位手里。”
夫妻俩闻言颇为意外,想贺年庚刚从宫里回来不大会儿。
锦绣看着贺年庚接过木匣打开,顿时被匣子里放着厚厚一摞银票啧舌。
“这……”锦绣不明所以然的看了看贺年庚,又看了看魏娘和墨白。
墨白再次拱手道:“皇上让卑职师傅传话,这是帝后私下弥补主子的一点心意,务必请二位主子收下。”
锦绣正愁家里银子吃紧,毕竟需要备上的物件不少,除了买粮食种子,还得多备嚼用,油盐酱醋等等,以上仅仅是为了将来生计,还有穿的用的,要是手头足够,她还想备上鸡苗鸭苗等活物。
到底是灾荒的地界,想来山上长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能吃的恐怕是见不着,总不能一大家子去了那里,全都等着灌西北风过日子。
之前,因为萧帝不干人事,把她男人下放到那种地方而心里有怨。
现在,看在匣子里一张张白花花的银票,郁结的心情明显好了些许。
贺年庚见她高兴,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