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年庚低着头,顾不得周边的窃窃私语,悄悄打开自个领到的圣旨看一眼,终究心死的闭上眼皮。
皇上可真会开玩笑,即便不念在他爹的情面,难道也不看在他媳妇是皇上表妹的份?
本场进士当中,他作为状元,一甲第一名的甲子,领到的地方竟是那最荒漠的肃州,是所有进士中命运最悲惨的一个。
他抬眼对上萧帝饶有意味的目光,顿时感觉尸体暖暖的。
贺年庚可以肯定,媳妇这位表兄是故意的,到底意欲何为,是好是坏,一时间他想不通,也没心思猜。
正所谓皇命难违!
能咋办啊,回家洗洗准备去苦寒之地受罪,还得带上媳妇一块去受这份罪。
算了,这种地方他怎舍得带上媳妇孩子,只能尽量在三年内做出一番政绩,争取调任到好的地方,再接上锦绣和孩子前往。
萧帝不知贺年庚心里打算,只见他从一脸想死到释然,萧帝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更相信先师后人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肃州地方虽是差了些,但贺年庚只管在地方大展拳脚,京里搅动的暗云消褪以前,让他先到地方历练是好事。
在那里有魏云宵,萧帝自然更放心把他们小两口安排前往。
由萧帝一手调剂的风波,使得状元进士们游街时,个个耷拉着脸,活跟上刑场一样。
锦绣带着孩子等在天香楼厢房,下午后半晌,总算等到游街的队伍,道路两旁簇拥着凑热闹的老百姓,场面无比热闹。
可是,在这热闹之中,还是被锦绣看出端倪,要说贺年庚没点心事,打死她五哥她都不相信。
她和贺年庚夫妻同床共枕十载,怎能看不透当家男人牵颜欢笑下的愁色。
孩子们个个趴在窗口往下高呼,一声声【爹爹】、【姨父】、【小阿爷】的喊着,欢声笑语间皆是最纯粹的自豪与欢乐。
贺年庚抬眼对上媳妇担心的神色,他立马收拾好心情,回以宽慰一笑。
他越是这般,锦绣越觉得心底不安。
直到夜深,宫里晚宴结束,锦绣终于等到拖着满身疲惫的贺年庚回府。
锦绣猜到当家男人今日进宫朝谢,定是发生了什么,倒也捺按住性子,让他先梳洗去了身上的酒气。
贺年庚知道外放圣旨的事瞒不过媳妇,梳洗完换上寝衣,收拾好心情再将带回来的锦帛交到锦绣手里。
果然,当锦绣得知萧帝把她男人发配到边疆,气得露出许久未见的利爪。
锦绣霍地从罗汉椅起身,啪的一声甩出袖里的长鞭。
吓得贺年庚眉眼一抖,赶紧放下烫手的茶盏,从身后一把搂住就要冲出门的媳妇。
锦绣气得跳脚,又挣脱不得,冲门外喊人:“墨白,你现在进宫好好问问你家主子,是不是见不得咱家好!”
隐在暗处的墨白刚近前单膝跪地,乍一听见锦绣这话,顿时面露难色。
一旁的魏娘和扶桑姐妹俩,皆被锦绣眼下的气势吓了一跳,一时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娘子,您消消气。”魏娘说。
贺年庚:“瑶儿,此乃旨意,你且先听我说,咱家违抗不得。”
去他娘的违抗不得!
她现在只要抽人。
锦绣已然被气红了眼,要知道她男人辛苦多年考下的状元,到头来是被发配边疆,当初还不如老老实实在乡下种庄稼来得实在。
正房的动静自然引来隔壁屋的孩子,明疏带着两丫鬟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便看见娘亲手持长鞭,气得发疯的模样,霎时吓得不知所措。
“娘亲~。”
看见闺女,锦绣的理智渐渐回拢些许,不再挣扎,腔胸依旧起伏难定。
贺年庚见状,连忙示意魏娘:“带姑娘回屋歇息。”
“是,老爷。”
这种时候,扶桑极有眼力见,带着妹子丹若近前福礼,道:“让奴婢们伺候姑娘回房吧。”
相比较她们,让魏妈妈留在屋里,比她们姐妹二人都管用。
魏娘点头:“好,快去。”
明疏显然被吓懵了,眼眶红红的看着爹娘,“爹爹,娘亲,岁好怕~。”
锦绣知道自己的冲动吓着孩子,闭上眼缓了好几口气,再睁眼时便换上一副宽慰的笑脸,“疏儿乖,娘亲和你爹爹没事,时候不早了,快回你房里歇着。”
听见娘亲这话,明疏抿着小嘴,乖巧的点头道:“好,岁好听娘亲话。”
面对如此懂事的闺女,锦绣心底的怒火消下大半,欣慰道:“乖孩子。”
目送丫鬟带孩子出去,贺年庚也松开了媳妇,示意一旁的魏娘和跪地的墨白,“你们也先下去吧。”
魏娘不安的看了看锦绣,终究不敢拂了主子的意思,“是,老爷。”
墨白也从地上起身,拱手深揖,随魏娘一并退出正房,顺便把门给带上。
待人都退下,贺年庚轻轻拉过锦绣的手,“娘子可消气了?”
锦绣没好气的剜他一眼,冷静下来,脑子也清醒了点儿,自然也明白皇命难违的道理。
任凭贺年庚带她回到罗汉椅前坐好,“此番旨意不可违,既然当初决定了这条路子,为夫会尽力在这三年任期争取表现,好的尽快被调回上京。”
锦绣端起贺年庚的茶盏猛猛灌了口,要不是茶水这会子已经摊凉了,贺年庚担心她被烫着。
只是,锦绣隐约从他话里听出个中意味,狐疑地斜睨着他,“夫君这意思,是打算自个去那肃州,让我和孩子留在上京不成?”
贺年庚当然知道锦绣的心思,如果可以,他也不愿夫妻分别三年之久,但肃州地处荒凉,又历经多年战事所累,带着媳妇孩子去简直是受罪。
见他不语,锦绣郁闷的叹了口气道:“这种时候,我又怎能放心让你一人前往,别说是肃州,即便是去更远的地界,我和孩子都不可能离了你,再苦再难咱一家都不分开。”
听闻锦绣这话,握着她的手不禁紧了几分,即心疼又欣喜。
当然,心疼更多。
深夜,皇宫,御书房。
仍在熬夜批复奏折的萧帝,接连打了几个大喷嚏,鼻子痒痒的,也不知是哪个不要脸的侫臣在背地里编排他!
伺候在旁的李熹吓得不要不要,赶紧张罗御书房敬茶侍女换上新的热茶,又紧着去传唤太医。
生怕他的宝贝皇上龙体有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