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械渊的入口像道裂开的伤疤,横亘在赤色的山岩间。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风穿过堆积如山的废弃机械骨架,发出呜咽般的响声,像是无数齿轮在同时悲鸣。
铁穗用机械臂拨开挡路的半截传动轴,臂甲上的传感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地脉共振,源头位于废械渊核心区域,能量特征与机械族初代核心吻合。”
“初代核心?”木棉的鱼尾在地面拖出浅浅的水痕,她弯腰捡起块锈蚀的金属片,上面刻着模糊的齿轮纹路,“奶奶说过,机械族最早的动力核心,是用活的地脉晶核做的,后来因为太危险,就被禁用了。”
石青的石链缠上根倾斜的机械臂,链节摩擦着锈迹,迸出细碎的火花:“地脉晶核一旦与机械结合,就会成为‘共生源’,既能提供无穷动力,也会吞噬周围的生命能量。当年老槐先生突然失踪,据说就和失控的共生源有关。”
铁穗的机械眼闪过道蓝光,将金属片上的纹路与数据库比对:“没错,是老槐先生的笔迹。这上面的齿轮参数,和他留给我的‘守诺结’红绳编法完全一致——他在用机械语言写日记。”
三人顺着机械残骸组成的“道路”往里走,越往里走,锈蚀的机械就越完整。有的还保持着工作时的姿态:机械臂举着未完成的零件,传送带卡着半成型的红绳结扣具,最深处甚至有座完整的锻造炉,炉膛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余温。
“这里不像废弃的工厂,像……突然被冻结的瞬间。”木棉的指尖拂过台纺织机,机台上还缠着半截红绳,绳头打了个半成品的“共生结”,“他们当时正在做红绳结的金属配件。”
铁穗的传感器突然指向锻造炉后方:“能量源就在那里!而且……还有生命信号!”
锻造炉后面是道暗门,门上刻着巨大的“守诺结”,结心处嵌着块发着微光的地脉晶核。石青用石链缠住晶核,轻轻一拉,暗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门后是间不大的密室,正中央放着个半埋在机械残骸里的金属舱,舱体上布满裂纹,里面隐约能看到个人影。舱体周围插着十几根导管,导管另一端连接着各种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流,最显眼的是行红色大字:“共生源过载,启动‘种子计划’,红绳结的坐标是……”
“是老槐先生!”铁穗冲过去,用机械臂撬开金属舱,里面躺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的管线,他的胸口嵌着块拳头大的地脉晶核,晶核还在微弱地跳动,“他还活着!”
老者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铁穗身上,嘴唇动了动,发出嘶哑的声音:“红绳……结……”
铁穗立刻解下腰间的红绳结,塞进他手里:“老槐先生,我是铁穗,您看,我把‘守诺结’带来了。”
老者的手指微微收紧,晶核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密室里的仪器全部启动,屏幕上的数据流汇成段影像——
三十年前,废械渊还是机械族最繁华的工厂。年轻的老槐先生正在调试初代共生源,他身边站着位穿蓝布衫的女子,手里拿着刚编好的红绳结:“阿槐,这个‘共生结’我加了水族的水纹,这样你的机械臂就不会生锈了。”
是阿湄!
画面突然晃动,共生源的光芒变得极不稳定,老槐先生大喊:“快离开!共生源失控了!”
阿湄却把红绳结塞进他手里:“我不走!我们说好要一起做能长在石缝里的红绳扣具,让石族、水族、机械族都能用!”
影像到这里就断了,屏幕上只剩下不断重复的坐标——正是碧潭坞的位置。
“原来……阿湄当年没跳潭。”木棉捂住嘴,眼泪掉在地上,瞬间长出丛水藻,“她跟着老槐先生来了这里,想一起稳住共生源。”
老槐先生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金属舱的侧面。铁穗掰开舱体,发现那里刻着排小字:“阿湄的水族血脉能暂时压制共生源,她把自己的生命能量融进了晶核……但只能撑三十年。我用最后的能量造了‘铁球’,让她带着红绳结去找能解开共生结的人……”
“铁球姐姐!”铁穗突然明白,“铁球姐姐不是消失了,她是带着您的信,去找石青和木棉了!她的核心里,一定藏着完整的‘种子计划’!”
就在这时,密室突然剧烈摇晃,远处传来金属撕裂的声音,石青的石链猛地绷紧:“不好!共生源的能量惊动了外面的‘锈铁兽’!”废械渊的深处,无数锈蚀的机械残骸突然动了起来,它们组合成各种各样的怪物:有的是三头六臂的机械巨人,有的是长着无数履带的多足怪,最可怕的是只由上千把机械剪刀组成的“剪魂兽”,咔嚓咔嚓地剪碎了挡路的一切。
这些都是被共生源能量唤醒的“锈铁兽”,它们的核心是未被消化的地脉碎片,行动完全由本能驱使——吞噬一切活物,壮大自身。
“剪魂兽的剪刀刃上有‘蚀骨锈’,被碰到会像铁锈一样风化!”石青的石链缠住只剪魂兽的脖颈,却被对方硬生生剪断节,断口处冒出黄绿色的烟雾,“木棉,用水脉冻住它们的关节!”
木棉的鱼尾拍击地面,升起道水墙,水墙瞬间冻结成冰,将几只冲在前面的锈铁兽冻在原地。但更多的锈铁兽从四面八方涌来,冰层很快就被撞碎。
铁穗一边给老槐先生注射营养剂,一边启动机械臂的最高功率:“老槐先生,‘种子计划’到底是什么?”
“红绳结……是钥匙……”老槐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弱,“把阿湄的水藻结、石族的石心结、机械族的齿轮结……打在一起,就能激活‘共生花’的种子……”
铁穗突然想起共生花上新增的光点:“我知道了!是三族的红绳结!”
她甩出机械臂上的红绳,石青解下石链上的共生珠,木棉拔下水藻里的种子,三人同时动手——
铁穗编的是机械族的“齿轮结”,绳结转动时会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齿轮在咬合;
石青编的是石族的“石心结”,结身坚硬如石,却在节点处留着能长出青苔的细缝;
木棉编的是水族的“水藻结”,绳结遇水会舒展,长出带着露水的嫩芽。
当三个结缠在一起时,老槐先生胸口的地脉晶核突然飞出,融入结心,红绳结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化作道光柱直冲天际。
废械渊的上空,共生花的花苞缓缓绽放,花瓣上同时浮现出齿轮、石纹、水藻的图案。花心落下无数光粒,落在锈铁兽身上,那些锈蚀的机械竟开始“发芽”——齿轮间长出青苔,履带里开出小花,最顽固的剪魂兽,剪刀刃上缠满了红绳,变成了串巨大的风铃。
“是‘生命共生’!”木棉惊喜地喊道,“机械、石、水、植物,真的能长在一起!”
老槐先生看着天空中的共生花,露出了微笑,他胸口的地脉晶核渐渐失去光芒,身体化作点点光粒,融入了红绳结中。金属舱里留下块完整的齿轮,齿轮上刻着最后一句话:“红绳结的尽头,不是终点,是新的开始。”解决了锈铁兽后,三人在废械渊里待了三天,整理老槐先生留下的资料。铁穗发现了本日记,里面详细记录了“种子计划”的全貌:
原来老槐先生早就预见到共生源可能失控,所以提前让阿湄用水族秘术,将自己的生命能量封印在地脉晶核里,再由他用机械族技术制成“共生源容器”,只要找到能融合三族血脉的人,打出“天地人”三合一的红绳结,就能将失控的能量转化为“共生花”的养分,让废械渊重获新生。
“铁球姐姐呢?”木棉翻着日记,突然指着张设计图,“这是……铁球姐姐的结构图!她的核心里藏着‘共生结’的最后一片碎片,只要找到她,共生花就能完全绽放!”
设计图上标注的位置,是石族的圣地——回音谷。
离开废械渊时,铁穗把老槐先生的齿轮系在红绳结上,石青的石链缠上了共生花的花瓣,木棉的鱼尾上,水藻结开了朵白色的花。
废械渊的入口,原本锈蚀的机械残骸已经被新生的植物覆盖,红绳结缠绕在齿轮上,风吹过时,既有机油的味道,也有花草的清香。
“下一站,回音谷。”铁穗的机械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去找铁球姐姐,还有……石族那位守了碧潭一辈子的老族长留下的石心。”
石青握紧了石链:“爷爷说过,回音谷的石壁能映出最真实的记忆。或许,我们还能看到石族和水族解开误会的那一天。”
木棉笑着踢了踢脚下的水洼,水洼里映出三个红绳结交缠的影子:“不管是什么记忆,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总能找到解开的办法。”
远处的共生花又亮了颗光点,这一次,光芒里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正朝着他们挥手——像极了铁球姐姐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