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牙的背包拉链没拉严,树怪的种子就是从这道缝隙钻进去的。他此刻正蹲在篝火旁擦他的铁砧,火星溅在粗糙的手背上,他浑然不觉——注意力全被背包里突然传来的“咔啦”声勾走了。
“什么东西?”他把沾着机油的抹布往腰间一缠,伸手去掏,指尖触到片温润的嫩叶,还带着点潮湿的泥土气。
“是树怪的种子!”木穗凑过来看,瞳孔骤缩——那粒指甲盖大的种子裂开了道缝,顶出株两寸高的小树苗,叶脉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像刚哭过似的。更惊人的是,树苗晃了晃枝干,用叶片轻轻拍了拍石牙的手背,发出细弱却清晰的声音:“打铁……教我。”
石牙手里的铁钳“哐当”砸在地上,他这辈子没听过植物说话,张着嘴半天蹦不出字。倒是小树苗不耐烦了,用根须卷住他的手腕往铁砧那边拖,力道不大,却倔得很。
就在这时,三道黑影踏着篝火的光晕走来,靴底碾过炭灰留下清晰的纹路。为首的男人摘下斗篷帽,露出张刀削般的侧脸,公会徽章在领口闪着冷光——是公会执法队的队长,沉砚。
“石牙,三个月没交公会会费,还私藏树怪种子,按规矩……”他的话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那株说话的小树苗上,瞳孔猛地收缩,“这是……活物灵化?”
木穗下意识把小树苗往身后藏,却被树苗用枝干顶开。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竟冲着沉砚挥了挥叶子:“他是我师父……不准欺负。”
沉砚身后的两个执法队员“嗤”地笑了,刚要上前,却被沉砚抬手拦住。他蹲下身,指尖悬在小树苗上方,语气里的冰碴化了些:“公会典籍里记载,树怪千年才结一粒灵种,遇至诚者方得灵化。你倒好,捡了个活宝。”
石牙这才回过神,把小树苗护在臂弯里,铁钳重新攥紧:“会费我会补交,但它不是‘私藏’,是它自己钻进来的。”
“我信。”沉砚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块黑铁令牌,“拿着这个,去公会库房领套迷你铁砧——看它那急着学打铁的样,总不能用你的大铁砧砸坏了根须。”他站起身时,目光扫过木穗腰间的树怪花瓣,“你们在查树怪异变?正好,公会收到线报,城西老铁匠铺的铁水昨晚自己跑出熔炉,浇铸成了棵铁树,去看看?”
小树苗突然蹦起来,叶片拍得“啪啪”响:“铁树!要去!”
石牙看着怀里晃来晃去的嫩芽,突然笑了,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行,去看看。”他把令牌揣进怀里,突然想起什么,粗声问道,“会费……能从我打造的铁器里扣不?这小家伙说想学打把叶子形状的小刀。”
沉砚挑眉:“你以为公会是收破烂的?”话虽硬,却从队员手里接过个布包递过来,“这是淬灵水,给它泡根须用的,免得打铁时被火星烫坏。”
小树苗立刻用根须勾住布包,叶片卷成个圈,像在鞠躬。沉砚的队员忍不住笑出声:“队长,这灵种比执法队的新兵还机灵。”
沉砚没接话,只是望着石牙手里的铁砧,上面还留着今早敲打农具的痕迹,纹路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韧劲。他突然道:“老规矩,打造十把开山斧,抵三个月会费。别偷懒,我会派人来取。”说罢转身离去,斗篷扫过篝火时,带起的风卷走片火星,落在小树苗的叶片上,竟烫出个小巧的焦痕——小家伙不但没躲,反而用那片叶子蹭了蹭石牙的手背,像是在说“不疼”。
木穗摸着下巴笑:“看来公会也不是铁板一块嘛。”
石牙没应声,只是把淬灵水倒在掌心,让小树苗的根须浸在里面。他低头时,发现铁砧的纹路里卡着片公会徽章的碎片,是刚才沉砚转身时掉落的。碎片上刻着行小字:“万物有灵,规矩随心。”
小树苗突然蹦到铁砧上,用根须指着西方,叶片簌簌作响:“铁树……打铁……”
石牙扛起铁砧,大步往西走,木穗赶紧跟上。篝火在身后渐渐远了,只有那株小树苗的嫩叶上,还沾着点淬灵水的光,像颗不会熄灭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