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刚浸进姑射山的晨露,小零家的院子就传来了压抑的争执声。小零攥着手里的育儿手册,指尖泛白:“妈,医生说了念禾刚加辅食,得从单一的米粉开始加,不能直接喂蛋黄泥,容易过敏!”
婆婆正端着瓷碗往念禾嘴里送,闻言手一顿,眉头拧成了结:“过敏?我把小富和他两个弟弟都拉扯大,哪次不是仨月就喂蛋黄?个个长得壮实,这书本上的话哪有我的经验管用?”她把碗往桌上一放,瓷碗磕出清脆的响,“你就是太娇气,以前村里的娃哪有这么多讲究,不也好好长大了?”
小零深吸一口气,把念禾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小家伙被刚才的动静吓哭了,小胳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自从念禾满六个月要加辅食,这样的争执就成了家常便饭。婆婆总说自己有经验,小零却坚持要按科学方法来,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更让小零委屈的是消费观念的差异。前几天她给念禾买了个带围栏的婴儿床,婆婆看见账单后,当着张婶的面就数落起来:“一张床要花三百多!以前小富睡的摇篮是我用竹条编的,不也一样长大?你就是不会过日子,把钱不当钱花。”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小零心上。她知道婆婆过惯了节俭日子,可念禾夜里总爱翻身,她担心孩子摔下来,婴儿床是她对比了好几家才选的安全款。那天晚上她跟小富诉苦,小富却劝她:“妈就是随口说说,她也是为了咱们好,你别往心里去。”
小富的“和稀泥”,让矛盾像院子里的杂草一样疯长。上周合作社进了批新的育苗设备,小零让会计把账单贴在公告栏,婆婆看见后直接找到合作社:“买这些铁疙瘩花了两万多?当初你们种花就我不同意,现在倒好,钱往水里扔!”
小零正在给农户们讲设备用法,被婆婆当众打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耐着性子解释:“妈,这设备能提高花苗成活率,长远看是省钱的。”婆婆却不依不饶:“我看就是你嫌种地累,想偷懒!小富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啥都听她的!”
这话彻底戳中了小零的痛处。她躲进育苗大棚,看着长势正好的“姑射粉”,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是嫌累,是想把合作社做得更好,让家里的日子更红火,可在婆婆眼里,她的努力却成了“偷懒”“乱花钱”。
傍晚小富回来,看见小零坐在炕沿上抹眼泪,念禾在一旁哼哼唧唧。婆婆则坐在院子里抽旱烟,脸色铁青。小富心里一沉,拉着母亲进了厨房:“妈,小零也是为了念禾好,为了合作社好,您别总说那些伤人的话。”
“我伤人?”婆婆把烟锅往灶台上一磕,“我养你这么大,现在倒成了我的不是?她那些城里的规矩、书本的道理,在咱们农村根本行不通!你倒好,整天帮着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
小富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眶,又想起小零委屈的模样,心里像被夹在中间撕扯。他忽然想起大弟说过的话:“哥,小家得有小家的规矩,你得站在我姐这边,划清界限才好相处。”他深吸一口气:“妈,小零是我媳妇,念禾是我儿子,这个家得我们自己做主。您的经验我们听,但科学的方法也得信。以后家里的事,我和小零商量着来,您别再去合作社说她了,行吗?”
婆婆愣住了,她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半天,抹着眼泪回了自己屋。
夜里,小富坐在小零身边,轻轻帮她擦去泪痕:“对不起,以前是我没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以后我站在你这边,咱们一起跟妈好好说。”他把手机递过来,“你看,我找大弟要了农科院的育儿讲座视频,明天咱们陪妈一起看,让她知道科学喂养不是瞎讲究。”
小零看着小富真诚的眼睛,心里的委屈渐渐散了。第二天一早,小富特意做了婆婆爱吃的玉米粥,趁她喝粥的时候,打开了育儿讲座视频。当专家讲到辅食添加的正确顺序和过敏风险时,婆婆的头慢慢低了下去。
下午,小零在大棚里忙活,婆婆忽然端着一碗米粉走了进来,语气有些生硬:“我问了张婶,她孙女确实是先吃的米粉,说是医生让的。这碗我按你说的做的,你喂念禾吧。”
小零心里一暖,接过碗笑着说:“妈,谢谢您。以后您要是有不懂的,咱们一起看视频,或者问大弟,他懂这些。”婆婆嗯了一声,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没说话,却悄悄把掉在地上的花瓣捡了起来。
夕阳落山时,小零抱着念禾坐在院子里,婆婆在一旁择菜,小富在修大棚的篱笆。念禾挥舞着小手,想去抓婆婆手里的菜叶子,婆婆笑着躲开,眼里满是温柔。小零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婆媳之间哪有解不开的结,不过是需要多一点理解,多一点沟通,再加上一个愿意站出来搭起桥梁的男人。
风里带着“姑射金”的香气,吹过院子里的向日葵,也吹过一家人的笑脸。小零知道,矛盾或许还会有,但只要心在一起,总能像打理大棚里的花一样,耐心修剪,用心呵护,让日子重新变得温暖而平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