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赞同道,“这店里卖的是卤猪蹄,又不是毒蘑菇,食材就是生猪蹄,左右不过是放得调料多了些,咋也不至于吃出人命来吧?”
“是啊,我经常来这家店买卤猪蹄,每日傍晚,他们早早就卖完了,根本没有隔夜卖过,日日卖的都是新鲜的,根本不可能吃死人,这么新鲜的卤猪蹄都能吃死人,也未免太笑死人了。”
“害,这人都抬过来了,难不成还能说谎?”
“那谁知道呢,等官府的人来了,仵作验尸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跪在地上哭得正伤心的妇人隐约听见“官府”、“仵作”字眼,她脸色微微变了变,只是一瞬,而后又立刻恢复如常。
她掩面而泣,哭着道,“他爹,我咋就那么命苦嘞,你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以后可咋活呀,你就吃个卤猪蹄,咋就去了,你在天上睁眼看看,这些个黑心肠把你该死了,却不敢承认,没有天理了,呜呜呜……”
众人看那名妇人哭得伤心,看起来可怜极了,又开始一起指责林青川他们。
老四丢掉早饭摊儿跑过来,立刻和自家大哥站在一起。
他道,“放屁,这简直就是污蔑,我大哥他们卤出来的猪蹄是最干净最好吃的吃食,别说是吃死人了,吃了连闹肚子都不会。”
他们一起上前,吓退那些抓着刘采儿和两名女工的人,把她们拉过去护在身后。
香芹婶子领着小九和小玉跑出来,看见竟然有人抹黑他们的猪蹄店,说她们的猪蹄吃死人了,她立刻不愿意了。
于是,她叉着腰对地上的女人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小媳妇,竟这般不要脸,你丈夫死了,你现在跑来讹诈我们,你们啥时候来我们店买的卤猪蹄?吃剩下的咋不带过来,咱们一起请大夫验验毒?”
那名妇人脸上泪水纵横,她哭着道,“我哪里知道他吃了卤猪蹄会死,咋可能会未卜先知提前留一些让仵作验,就是因为他吃卤猪蹄死了,我才来讨个说法的。
诸位好心人啊,你们给我这个可怜的寡妇做做主吧,我们无权无势是不是注定讨不到公道了?”
大家刚准备帮那名妇人说话,林小棠便带着官兵回来了,还带了名仵作回来。
官兵们训练有素,立刻把围观的百姓们给隔开,不让大家围那么紧。
林青川和水生他们看官兵和仵作来了,几人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官兵们和仵作总算是来了,再不来他们都要被冤死了。
地上跪着的妇人一看官兵来了,她闭了闭眼,暗道该来的迟早也会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林小棠指着地上用白布盖着的尸体道,“白大叔,劳烦您快帮忙看看吧,他们说这个男人是因为吃了我们店里的卤猪蹄才死的,我们店里做的卤猪蹄很干净,根本不会让人吃出毛病的,我们从去年就开始给酒楼供送了,至今为止都没出过任何问题。”
仵作点点头,蹲下身子,伸手去掀白布,谁知那名妇人突然疯了一般哭闹起来。
“他人都已经死了,你们竟还如此怀疑我,不肯放过他,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
仵作被妇人突然发疯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他解释道,“这位夫人莫要激动,我们仵作验尸也是为了查出死者真正的死因,还死者以及你们这些亲属一个公道,为了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那名妇人哭着拦住仵作,她言语激动道,“我丈夫已经死那么惨了,你们竟然还要动他的尸体,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你们对他的尸体不敬,呜呜呜……”
她哭着扭头,狠狠瞪着林青川等人,“你们这些黑心奸商,为了赚银子,不知道用了啥东西,我丈夫吃了你们的卤猪蹄就死了,是你们害死了他,竟然还让仵作来动我丈夫的尸体,你们安的啥心呀,你们非要连我一起逼死才肯罢休吗,老天爷呀,你为啥不长长眼……”
妇人口齿伶俐,却顾左右而言他,不肯让仵作验尸。
林小棠走到爹身边,和爹与水生叔他们并排而立。
他们家店里的卤猪蹄能不能吃死人,她最清楚,因为不论是食材还是调料,都是新鲜干净的,他们店里从来不卖隔夜剩的卤猪蹄,从去年至今,卖了一年有余了,从来都没见客人吃坏肚子的。
若说有人暗中作梗投毒,那也不大可能,因为一大家子人都在店里住着,白日店里有姨娘和两个女工守着,客人来来往往,贼人没机会在店里下手,后院儿就更不可能了,香芹婶子和小玉经常在院子里玩,小九后半日在后院儿树下念书写字,贼人根本到不了后院儿。
而且,即便是贼人暗中投毒了,那也不可能只吃死了一个客人。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妇人在说谎,否则为何她如此抗拒让仵作验尸?
林小棠道,“你说你丈夫是吃我们的卤猪蹄死的,那你可有剩下的卤猪蹄,咱们找大夫验一验便知我们的卤猪蹄有没有毒。”
那妇人眼神闪躲了一瞬,又立刻硬气起来。
“你这是啥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我还能冤枉了你们卤猪蹄店不成,你一个小丫头懂啥,你们的卤猪蹄吃死人了,难不成不想承担责任,才让你一个小丫头出面?”
林小棠觉得这个妇人看似因为丈夫的死,可怜无助,实则在胡搅蛮缠。
她有些生气道,“你这话说的好生没道理,你丈夫死了,你空口白牙就说是我们的卤猪蹄把人吃死了,总得给我们说话的机会吧?
我们开店做生意,日日卖给客人无数,还从来没有吃出过问题,你们突然上门来,我们肯定想要查清楚,是不是我们店的卤猪蹄出了问题,仵作一验便知。
你既说是我们的卤猪蹄有问题,可是你又提供不出有问题的卤猪蹄,没有证物,又不让仵作验尸,难不成是你自己诬陷我们,心虚了?”
那妇人立刻反驳道,“你胡说,我咋可能诬陷你们,我丈夫人都死了,难不成我为了诬陷你们,故意弄出一条人命不成?”
那倒也不至于,不过她丈夫死了,她故意诬陷他们的卤猪蹄,借此讹诈他们一笔,也不是没可能。
林小棠冷声讥讽道,“没凭没据的,你们是否买了我们的卤猪蹄吃,都未可知,这县里可不止我们一家卖卤猪蹄。
你既不能提供剩余的有问题的卤猪蹄,又不让仵作验尸,还没办法证明买了我们店的卤猪蹄,那这个罪名我们可不敢认,这口黑锅我们不敢也不能背。”
“你……”
那名妇人被林小棠的话气得胸膛起伏,一张脸涨得通红。
本来正哭得伤心欲绝的,这会儿连哭都忘记了。
她们二人在这里争辩,围观的群众眼睛是雪亮的,大家开始对妇人这副做派生出一丝怀疑。
有人议论道,“这个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是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这妇人既然说是吃人家的卤猪蹄吃死的,那剩下的卤猪蹄总该拿出来当做证据吧?再不济啃完的骨头拿过来,也可以让大夫检查呀,没有证据,又不肯让仵作验尸,就这么非要赖在人家猪蹄店头上,这罪名搁谁谁也不会认呀!”
“害,谁说不是呢,这么看来,这人咋死的,还真说不准呢。”
“我看八成是自个儿死了,这死者妻子看人死了,故意借此捞一笔,也是极有可能的。”
“我看还是让仵作验尸吧,这贸然上门,人证物证都没有,就诬赖人家猪蹄店,耽误人家做生意不说,把人招牌都砸了。”
“咦,快别提砸招牌的事情了,刚刚这死者的亲族把人家店里给砸得没眼看。”
“太过分了,是非曲直自有官府评判,哪里轮得到他们私自泄愤?”
“……”
“……”
那几名亲族听完众人议论的内容,气得暴跳如雷。
“他们店里的卤猪蹄把人都吃死了,还不允许我们来泄愤了?只把店里砸了,没让他们以命抵命,说明我们已经够善良了。”
“这事儿,他们猪蹄店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这时,杨大人带着一名护卫姗姗来迟,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场,一脸冷然,看起来很是严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仵作立刻朝杨大人行礼道,“大人,属下等接到报官就来了,这妇人说她丈夫是吃了卤猪蹄店的猪蹄死了,可她既没有证物,也没证人,还不让属下验尸,全凭她一句话,没法下定论呀。”
杨大人皱了皱眉,顺着仵作的视线,把目光落在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上。
他冷冷道,“把尸体和一干人等带回县衙,开堂审!”
林小棠想起来,年后,她和爹曾远远见过杨大人一回,这杨大人可是顾明淮的舅舅,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
她立刻上前,向杨大人行礼道,“民女见过杨大人,大人,我们的店开得好好的,他们一行人来了就把我们的店给砸了,还空口白牙诬陷我们店的卤猪蹄把人给吃死了。
我们开店做买卖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日日卖出卤猪蹄无数,从来没有客人回头说我们卤猪蹄有问题的,所以,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且,我们能保证我们的卤猪蹄不会吃死人,所以他们把店里给砸了,还请大人做主让官兵清算一下我们猪蹄店的损失。
若是去县衙里把事情审清楚,能够证明死者的死因不在我们猪蹄店,届时,得让他们赔我们猪蹄店的损失。”
杨大人点点头道,“没错,是这么个道理,若查出死者的死因不在你们猪蹄店,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们的店给砸了,到时候确实要赔偿你们店里的损失,这个是得清算清楚,省得到时候再跑一趟。
不过咱们丑话可得先说清楚,若查出来死者的死因真是因为你们猪蹄店,把人吃出了问题,到时候你们不仅要赔偿死者家属,本官还要依律惩处你们。”
林小棠点头应下,“如此当然是最好的法子,还请大人秉公处理。”
“还请大人秉公处理。”林青川和水生吴遇等人一起朝杨大人行礼,一起附和林小棠刚刚的话。
杨大人立刻差了几名官兵进店里进行清点。
不一会儿几名官兵一起出来,他们朝杨大人行礼道,“回禀大人,店内损失大致是一百七十五两银子。”
杨大人点点头,在心里计较一番,然后朝着妇人及她的亲族们道,“店里那些东西是你们砸坏的,你们可认?”
那几名亲族们一听,官兵们清点出来的损失是一百七十五两,他们全部都愣住了。
由于他们都是普通人家,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就这么乱砸一通,就砸没了一百七十多两银子,这令他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虽然他们有些心虚,但他们觉得自己的兄弟死了,还是吃猪蹄店的人卤猪蹄死掉的,肯定和猪蹄店脱不了关系。
不就是砸了一百七十多两银子的东西吗?
若仵作查出来兄弟就是因为吃卤猪蹄死的,让猪蹄店一干人等赔命还来不及,他们还有啥脸来问他们要这些损失?
于是,他们立刻斩钉截铁的认下,“没错,店里那些确实是我们砸的,我们认,但我们的兄弟死了,是他们猪蹄店害死的,还请大人秉公处理,给我们申冤做主。”
杨大人道,“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那本官必定要秉公处理,仔细审一审这桩案子,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还大家一个公道。”
他转身朝官兵们道,“把他们全部都带回去!”
于是官兵们带着大家和一具尸体回到县衙,那些围观的百姓们有些散去了,有些比较喜欢凑热闹,他们跟着去了县衙门口关注此案。
杨大人想起刚刚仵作告诉他,这名妇人不肯让仵作验尸,他觉得此点甚是可疑。
“堂下何人,姓甚名谁,可是死者妻子?”
“民妇潘氏,正是死者的妻子。”
“为何阻拦仵作验尸?”